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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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这两天还是每天准时过来给伊登画像，不过她变得沉默多了，明亮的大眼睛也浮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看上去就好像没睡醒似得。弄得达尔玛都担心他的小公主是不是生病了。
这天她画着画着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伊登。
“殿下，您怎么了？累了吗？”达尔玛上前问道，侍女们都守在门口，近身伺候的就他一个。
公主摇摇头“达尔玛，我忘带了一种颜料。你还记得吗？是那种我亲手调制的加了珍珠粉的胭脂红，我把它放到颜料柜的第二层了。那一层放得都是红色颜料，我怕侍女们搞不清，你帮我跑一趟吧”
“遵命，我的公主，您放心吧，那种颜料我记得非常清楚，绝对不会搞错的”达尔玛信心满满地执行任务去了。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只要能体现出自己比别人更值得公主信任，他就会非常高兴。
“蓝德”伊登不意外地听到公主呼唤她。很显然她方才的举动不过是为了营造一个暂时不被人打扰的环境。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他跟随着公主坐到了几案旁的坐垫上。
“蓝德，我这几天过得非常不好”公主坐下后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啊？难道是因为我的那个问题吗？”伊登明知故问道，以公主的生活环境除了自己上次的妄言应该没有其他的烦心事才对。
丽泽儿叹气道“是啊，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伊登笑了“公主请别自责，这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没福气求得神的庇护啊”
“可是……不光帮不了你，我自己也糊涂了。我去附近的神殿问里面的长老这个问题，还被骂了一顿”公主委屈地睫毛直抖“长老说神的事情不是我们凡人能干涉置喙的，还说我太不虔诚了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事实上当时那位白胡子老头的反应可比她描述的夸张多了。他大声地嚷着“天哪，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您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一个虔诚的信徒能执行神的旨意就该认为是天大的福分了，您身为公主深受神的恩惠，居然还要怀疑神的存在？”
“长老当时的样子就好像看到魔鬼一样，我敢说我要不是公主，他一定会把我关到忏悔室去的”丽泽儿难过地说，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严重的指责。
“真抱歉让您遇到这种事情”伊登也有些意外，一个区区的长老就敢当面指责公主，唉曼苏尔的女人的地位真是低得可以了“您不应该自己问的，或者您应该说明是替别人问得，或许长老就不会指责您了？”
丽泽儿摇摇头，有些倔强地说道“不，那样的话他一定会追问我帮谁问得，我不能给信任我的人带来麻烦，而且这个问题也是我自己想知道的”
真是让人窝心的女孩啊，伊登再一次感动了。
公主犹自忿忿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问这个问题。我父王说过要信任一个人，必须要了解他的底细。可是我们信了那多年神？为什么就不可以更加了解神呢？”
伊登鼓掌，他是真心实意这么做得。“公主，说得好，以您所处的环境还能有这样的见识真是太了不起了。或者说您生在曼苏尔真是太浪费了，要是在我们国家，您这样的资质可以当女王了”
“啊？女王？”公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们国家有女王？”
不管自己胡编的那个国王里有没有，反正自己的母亲应该算是精神领域的莫顿女王吧，伊登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殿下，您其实没必要太惊讶的。就我所知，你们这块大陆上就曾经有过好几位女王，是那几个国家我记不清了，虽然已经被德克斯灭了，可是她们毕竟存在过啊”
公主也点了点头“嗯，父王也曾经给我提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去“是在抱怨我为什么不是男孩子的时候……呃你别误会，其实父王挺疼我的，可是没有男孩来继承王位是他一辈子的心病”
伊登敏感地抓住她透漏出来的信息“你父王是不是有说过希望你能成为女王？
丽泽儿的眼睛有些尴尬地闪烁着“父王只是喝醉了随便说说，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在我们曼苏尔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的。而且我除了公主的身份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妄想当女王呢？”
伊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您真这么想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羡慕德克斯的公主呢？”
公主茫然地看着伊登“我羡慕德克斯的公主？”
伊登点点头“请相信我，上次我提起那位公主时，您眼中闪烁的光芒如果不是羡慕的话，那称为憧憬也合适”
丽泽儿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我羡慕？我羡慕德克斯的公主？”她喃喃自语着，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情绪。
伊登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她平复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对方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其实根本没必要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只要她不出来，阳光也好，风雨也罢，那都和她没关系。
“可能……我的确是羡慕她”过了半晌公主幽幽道，秀气的眉头轻蹙着“父王没有一个儿子，他曾无数次地感叹我为什么不是位王子……”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把皇室的秘闻告诉外人。“蓝德，我的朋友，你的言语和见识让我吃惊，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所以我就忍不住想告诉你我心中的困惑，希望你不会笑我”
“哦，公主，不会的，您的信任只会增加我对您的忠诚度”
公主感激地看着他，轻声道“父王非常疼爱我，可有时候他会默默地看着我落泪。我问他为什么，他却总是岔开话题。母后说那是因为我是他最钟爱的孩子，可我却是个女孩子，不能立为太子。我当时其实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直到我的两个异母弟弟夭折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父王的悲伤。他说我的女儿啊，你该怎么办啊，你现在连一个兄弟都没有了，等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我当时已经知道女孩子长大后是要嫁人的，见父王伤心，为了安慰他就随口说了句，我丈夫会照顾我的。谁料父王居然哭得更厉害了。他告诉我，在我们国家女人嫁人后就要改姓夫姓了，而我又是唯一的嫡系公主，也就是说我的丈夫会是下一任的国王，那也就意味着我父王的家族，我本身的姓氏将从主导地位变成新国王的附庸。如果丈夫对我好，那双方的家族就可以和平相处。如果不，按照曼苏尔的律法女人结婚后她的一切权利和财富都属于丈夫，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力量来保护自己”
说到这里公主明媚的大眼睛染上了一丝忧伤“那时毕竟还小，我其实还不太明白结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父王的描述让我担忧。于是我就说那我不嫁人不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父王还是哭，他说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然后就又开始感叹我为什么不是男孩子，说什么如果我是男孩子那么这些烦恼就不会有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舒缓情绪，然后才又开口道“我当时虽然弄不懂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可是父王的哭声使我第一次意识到女孩子和男孩子居然如此不同，居然这么……被动和脆弱”
伊登又一次惊讶了，公主的最后半句话精确地概括了曼苏尔女人的特质，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子能有这份见解可不容易。这也就难怪她的父王宠爱她了。
“殿下，您总结的完全正确，事实上我来到培沙后就觉得这里真是男人们的天堂。记得你们的神是这样说的。女人是为了满足男人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所以女人应该任劳任怨完全服从自己的丈夫……噢这比我见过的最荒谬的不平等条约还过分”
“蓝德，快别这么说”公主紧张地冲他摆手“我们不可以评价神的，会被惩罚的”
“我不信你们的神，我讨厌这么霸道的家伙”
“那也不行，我父王说过即使讨厌一个人也不要轻易说出来，更不要忽视他的存在，轻视他的力量，否则很可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呃我想这放到神身上也适用的”后半句话她说得有些心虚。
伊登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公主，您已经把神和人摆在同等的地位了，这个评价可比我更厉害哦”
“讨厌，蓝德”公主娇嗔道“人家……人家就是那么一说啦……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好，好，我明白的，知道也不要说出来，是不是？”
“蓝德你真讨厌，人家不跟你玩了”公主偏过脸去做负气状，不过还没坚持两秒就自己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个人……人家在和你说心事，你却非要拖我下水”
伊登也笑“好，好，我们不说了，继续说心事”小公主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也没必要点得太明。
“唔……我说到哪了？”公主回过头来。
“说到您为自己的女子身份不安”
公主不满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又叹气道“也算是这样吧。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人家德克斯的公主可以活的那么尊贵自在，就是平民女子也要比我自由的多”
“我知道为什么”伊登挤眉弄眼地说。
“啊，什么？你知道为什么？那快告诉我啊”公主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因为你们曼苏尔的神是男的，而德克斯和其他出过女王的国家，嘿嘿他们的神有男有女”伊登大笑，就好像说了一个了不起的笑话。
公主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只好随着他的思维喃喃道“……那为什么他们有女神，而我们没有呢？”
伊登还是笑“亲爱的殿下，这其实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们国家为什么没有女神。我只知道某个小国原先没有女王，后来因为没有合适的男性继承人……不知怎么搞的祭祀们突然从某本古文献中找到了某位女神的踪迹，然后神庙里就多了女神的塑像，之后过了没多久女王就登基了”
丽泽儿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都没眨眼睛。
“难道真的没有神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那语气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茫然。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哥哥”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想着公主也不会知道内情，伊登索性接了下去“咳我的其中一个哥哥是个祭祀。我也曾问过他有没有见过神？他是这么回答的：有没有神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需要他”
“需要他？”丽泽儿张大眼睛。
“没错，他说人类常常会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感到自身的脆弱、无助和迷茫。他们希望能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来为他们解惑、指点迷津。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所以神就产生了。这是个非常方便的存在，凡是无法解释的东西都可以丢给他。比如树木为什么春天萌芽冬季凋零。比如河水为什么从高往地留。比如为什么有人天生是国王而有人生来是乞丐”
公主听完眨了眨眼，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似乎明白了，可又不太明白。祭祀，神殿的主人，神在地面上的代言人，如果他们都没见过神的话，那岂不是说……他们全都是骗子？”
这小姑娘可真够一针见血的。伊登笑了，就像哥哥当年笑他一样“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神职人员也是人啊，他们同样会迷茫无助，同样需要神的存在来安稳自己的情绪。当然其中也会有你说得那种不信神却打着神的幌子招摇撞骗的神棍”
“那你的哥哥……”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又是不信神的蓝德的哥哥，那他应该不是前一种才对。丽泽儿想问又觉得不礼貌故而犹豫了。
伊登岂能看不懂她的心思，十分大方地主动揭秘“我哥哥那种也不是，他说神不过是人心所向，国王也是如此，它们的本质是权力，是强大到可以控制局面的力量。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所以后来他成了国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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