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金乌西垂

12、荆棘之林（五）

　　“你是说，精灵骗了你们？”

　　“没错，那个叫艾蔻的精灵似乎是它们的领头，它欺骗我说只要我们帮它把眼泪从湖底捞起来，就会提前把线索告诉我们。”

　　“我们相信了它的话，为了拿到湖底的眼泪，我们阵营甚至重伤了一名使者。可那些虚伪的精灵口中承诺的只要‘一滴’眼泪是假的，它们拿走了全部的眼泪。”

　　卷毛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泪光：“所以我们这次来，是想和你们合作的。”

　　见众人没有说话，卷毛又自顾自的讲了下去：“我叫陈思源，勉强算是我们这个阵营的......队长吧。如你所见，我们队伍里的人大多数都受了伤，也不打算和你们争这次的进阶任务了。”

　　陈思源掏了掏上衣口袋，拿出一封信封，封口处有金色的火漆印。

　　谢含华接过这封信，陈思源又继续说道：“精灵虽然抢走了我们的眼泪，但是却给我们留下了线索。除此之外，我们愿意帮助你们，拿到‘天堂的通行证’。”

　　他此话一出，立刻收到了几道惊讶的目光。

　　在谢含华眼里，精灵和魔女很显然是对抗关系，而魔女处在弱势地位，进阶任务的存在又进一步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而精灵阵营的人却在这时候来找他们合作，恰恰是在他们拿到达摩克利斯之剑，准备前往天堂殿的时候。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那些精灵虽然虚伪，但是在消息上却比魔女灵通太多，想必魔女没有告诉你们天堂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天堂殿的考验可没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我们愿意和你们合作，帮助你们通过天堂殿的考验。届时得到的线索归你们，进阶任务也归你们，我们要的只是找到生镜，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谢含华看着陈思源的眼睛，对方的面孔的沉静得看不出一丝破绽，同样定定的回看谢含华。

　　他听到乌婵媛在他身后小小声的说：“谢老师，我没什么意见，看你。”

　　那一瞬间他的感官无限放大，他能感受到女孩带着信任的注视，许灵和常晰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永远不动如山的气场，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安心，还有陆长源和李泽峰跃跃欲试的情绪和慢慢膨胀的野心。

　　他在心里最后下了一个决定，于是伸出手：“成交。”
　　陈思源：“合作愉快。”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谢含华收回手，信封夹在指尖。

　　“请说。”

　　谢含华：“我记得这次分世界一共有12名使者吧，你们阵营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陈思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道：“我们潜入莱茵湖拿‘眼泪’的时候，重伤了一名队友。他需要休息，所以我们把他留在了精灵那边。精灵虽然欺骗了我们，但是我们作为精灵阵营的使者，它们并不会主动伤害我们。”

　　“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含华：“没问题，时间不早了，明天是八月初一，我们在荆棘之林的中心见。 ”

　　“谢老师，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谢含华头也不回的说道：“当然不可信。”

　　众人回到小木屋之后已经接近半夜，魔女却没有睡，给他们开了门。

　　“天哪，你们可真够久的，再晚一点回来我就会怀疑你们被那群天杀的精灵生吞活剥了。”魔女大惊小怪的声音回荡在小木屋。

　　“嗯？不对。”魔女狐疑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溜达一圈，最后停在了乌禅媛身上。

　　她似乎对乌婵媛格外有好感，慢悠悠的踱步走到她身旁，在女孩警惕的目光下幽幽道：“那个大高个子去哪里了？”

　　乌婵媛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梗着脖子准备回答，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他有东西落在路上了，所以要晚点才能回来。”
　　魔女转头望向声源处，谢含华手里握着一个玻璃药瓶，蓝色的液体在其间晃荡。

　　“一把枪，对他来说挺重要的。”谢含华抬头：“你刚刚让我帮你调试的药水，已经调好了，是你要的效果吗？”

　　魔女一愣，放开了乌婵媛。她欣喜的接过药瓶，赞叹道:“颜色真漂亮！”

　　“你在我这里是优等生。不过——还没试试效果怎么样。”

　　魔女拔开药瓶的塞子，一边讲解道：“这个药水的名字叫做‘回忆’，站在镜子前喝下它之后，就能在镜子里看到从前。”

　　魔女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一下：“以前给学徒拿来练手的小玩意，能让失忆的人在里面看到从前的自己。”

　　乌婵媛：“如果是没有失忆的人呢？”

　　魔女摸了摸乌婵媛的头：“小可怜，世界上没有人能记住每一件事情，我们都是失忆的人。”

　　“如果真的有人能记住一生中的每一件事情，那他大概是被天使降下了祝福吧，可以记住一生中所有的美丽与不堪。”

　　“所以年轻人，你想试一试吗？”

　　谢含华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愣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冰冷的液体已经灌进了他的口中。

　　魔女笑了笑，带着他走到了里间。

　　里间的墙壁上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是我的魔镜。”魔女推着谢含华的肩膀，让他站到魔镜跟前。

　　“我记得你们旧世界的童话故事里也有叫魔女的角色吧？她会整日对着镜子问‘魔镜魔镜，谁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不光如此，她还会把小人鱼的尾巴变成双腿，那岂不是就变成人类了？简直太可怕了！”

　　谢含华其实很想回答她对着魔镜提问的其实是白雪公主她后妈，把人鱼尾巴变成双腿的其实是巫婆，但镜子里浮现出的一切淹没了到他嘴边的话。

　　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感觉还不到十岁，被一只纤细的手牵着，然后抱到到了小电车后座上。

　　那只手其实不大，但是很温暖。可能男孩总是比女孩发育得要晚一些，所以女人牵着他的时候，他能闻到女人手上护手霜香香的味道。

　　接近傍晚的时候太阳落下山头，谢含华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在回忆里看到女人单薄的背影和偏过头看向他时一个模糊的轮廓。

　　电车从茫茫人海中驶过，乌黑的发丝扬起飞到谢含华的脸上，混着秋天的凉意和芳香，他把脸颊贴在女人的背上，闭上眼。

　　好像曾经也有人这么把他抱在怀里睡觉。

　　在视野暗下来的最后一刻，魔镜带着他远走他乡，年少的温暖消失殆尽，但他却仿佛还能抓到从前的余温，因为他听到那个自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姐。”

　　谢含华原本以为魔镜会像一幅画一样浮现出他的过往，没想到直接将他带进了从前的自己。

　　“看到什么了？”

　　魔女笑盈盈的脸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谢含华回过神，笑道：“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了，在一群人面前摔了一跤，太丢脸了。”

　　“哈哈哈哈哈哈！”魔女笑得往后仰了一下:“果然很有意思吧？看来你调制得很成功。”

　　谢含华笑着点点头。

　　魔女笑完又突然黯然神伤起来：“唉，我的水晶球还没坏的时候可用不着天天调制药水，都是那帮可恶的精灵！”

　　谢含华没理会魔女的牢骚，他的脑子里还在回荡魔镜让他看到的那一幕。

　　这是他记忆里从未有过的，在他乏善可陈的童年里，只记得起奶奶拉扯着他长大，从来没有过其他的人。
　　他没有亲人，就连朋友都很难得，更不可能有姐姐。

　　魔女让他调制的药水还真如她所说是拿来给学徒练手的，效用其实很低微，从“回忆”中脱离之后，他能回想起来的画面就更加模糊了。
　　更何况那个本就模糊的侧脸轮廓。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回忆？魔女的药水真的可靠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谢老师？你试完药水了吗？”是乌婵媛的声音。

　　谢含华只好暂时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转头应道：“来了！”

　　他走出里间回到客厅，发现李泽峰已经回来了，众人围成一圈瘫坐在沙发上。中间的桌子是一封信，正是精灵阵营提供的关于“生镜”的线索。

　　许灵看到他，冲他招了招手：“就差你了，快过来。”

　　谢含华走到他们跟前，桌上的线索已经被打开，谢含华瞥了一眼，只见白纸上一行黑色的手写字体：

　　“生镜不是湖面。”

　　“这个‘湖面’说的是精灵阵营的莱茵湖吗？”乌婵媛好奇的发问道。

　　李泽峰：“应该没错，但是根据镜子的提示，我们要收集到完整的三条线索才能推断出真正的生镜吧？”

　　许灵：“没错，所以光是这一条线索，只能证明湖面是镜子之一，但不能确定是生镜还是死镜。”

　　李泽峰：“那么，等我们明天通过天堂殿的考验，就自会见分晓了。”

　　“老天——你们还不睡觉吗？你们不睡我可要睡了！”魔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各自对视一眼，谢含华率先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