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尹东篱

11、你和他(下)

　　半年过去了，董漫雪的伤，几乎愈合了。半年的上班时间虽然不容易，但是她却时时刻刻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小雪，二十四岁生日快乐！”柏浪然对董漫雪说。
　　在简陋的四人合租小屋里，大家给董漫雪唱了生日快乐歌。“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漫雪，祝你早日找到男朋友！”柏浪然乐队的另外两个小伙伴也对董漫雪做了祝福。
　　“噗……我呀，现在还不想找男朋友。等到哥哥你们找到了嫂子，再过来操心你们的妹夫。”
　　“浪哥，听到没，你家妹子让你去给她找个嫂子。”
　　“别开玩笑了，快切蛋糕吧。”
　　“蛋糕先给哥哥，感谢哥哥两年来对我不离不弃地照顾。”
　　另外的两个人在旁边起哄了，“噢……”
　　“这两块蛋糕呢，一起给两位哥哥，感谢两位哥哥对小妹的照顾，陪伴哥哥奔波的日子。”
　　“收到啦！”“收到啦！”
　　还吃着蛋糕的时候，柏浪然递给董漫雪一个礼物盒，“小雪，送你的生日礼物。”
　　董漫雪接过来，温馨的笑容呈现在脸上，“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可以。”
　　一辆别克英朗的车钥匙呈现在董漫雪的眼前。“这……这个礼物，太贵重了……”
　　柏浪然看出了董漫雪的心思，“你的驾驶证都快五年了。可是车子呢，你基本上没有碰过。上下班挤公交、地铁不方便的话，你开车就好了。”
　　“谢谢哥！”下意识地，董漫雪起来，亲了柏浪然的脸颊。而旁边的两人，似乎吃饱了“狗粮”。

　　董漫雪在空闲时间里，练习了一个多月的开车。在她熟练的程度下，终于可以自行开车了。
　　通过立交桥，怎么，董漫雪却撞到了一个行人。停下车后的她，以最快的速度从车上下来了。
　　“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吗？”
　　那个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董漫雪的脸，“我没事，最多就是擦破了点皮。”
　　董漫雪拿起电话，就拨打了110。电话没有接通的时候，她被制止了。
　　“我没事的，漫雪。你不用报警了。”
　　董漫雪低头看到了她撞的这个人，正是秦余。“不行，我还是联系警察，让他们来处理吧。”
　　在董漫雪强烈的坚持下，秦余不得不答应了。
　　董漫雪联系了警察之后，又在第一时间给柏浪然打了电话。
　　到了交警队之后，秦余调侃了董漫雪，“我的脚好像受伤了，你不打算给我包扎一下吗？”
　　“对不起。首先，你不是我的病人；其次，我没有给你包扎的义务。你受伤了，你该去医院，该赔偿你的钱，我会赔偿给你的。”
　　“既然这样的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电话里的哥哥，是不是就是在你小时候欺负你的那个哥哥。”
　　董漫雪将头发往后顺，霸气回答说：“是，那又怎样？”
　　“为什么他对你不好，你在这个时候，还要打电话联系他？”
　　“他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家人。我发生交通事故，除了他能帮我，谁还能帮我，我还能联系谁？”
　　“我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同学，你为什么就不能想到我？”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是不是喜欢你他？”秦余不甘心愤怒地说。
　　“你听好了，他是我的哥哥，即使喜欢他，那不也是正常的吗？”董漫雪说话的语气平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柏浪然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的心里，已经变得波澜起伏。“我对他有感情，可是，这种感情，只能卑微的像妹妹对哥哥的那种感情而已。我默默守护着这份感情，我害怕触碰到他，就会破例。你懂吗？”而董漫雪说到这里，柏浪然心里又变得平静了许多。至少，他终于知道董漫雪对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感情了。
　　而秦余，他永远不懂从董漫雪说出的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语。在秦余的心里，他只知道，喜欢一个人要大声地说出来，说上百遍、甚至上千遍。可是，他错了，他不知道爱情是该小心翼翼呵护的。秦余永远也不可能懂，喜欢不是要对喜欢的人亲口说出“喜欢”二字，喜欢是对你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没有“喜欢”二字，而讲出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有“喜欢”的含义。
　　董漫雪对于柏浪然，不论是出于爱情，还是出于亲情，她从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感情。她甚至都不敢随意说出“喜欢”这两个字。董漫雪最害怕，自己爱着的那个人，在某一天，会悄无声息，悄然远走。

　　平静的生活，在一天一天流逝。没有谁会知道，有什么事情会打破平静美好的生活。
　　这一年的除夕夜。四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好大一会儿的功夫，终于做好了年夜饭。
　　“都没有买饮料，你们都想喝点什么？我出去买。”在开饭前，董漫雪说。
　　“就买点啤酒吧！”一个小伙伴说。
　　“不准喝啤酒，喝醉了晚上谁收拾？”柏浪然说。
　　“那就……菠萝汽酒，鸡尾酒也行。”
　　“哥，你呢，你想喝什么？”
　　“和你一样，王老吉。”
　　“好。”董漫雪说。
　　她刚换好鞋子，柏浪然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也是啊。一会儿买的多了，漫雪拿不下。”那两人，又在哪里窃窃私语了。
　　出门前，柏浪然还不忘嘱咐：“我们出门的时候，你们俩，可不要把年夜饭吃个精光。”
　　他的一个小伙伴开玩笑说：“浪哥，你放心，你们去吧，我们会解决完的。”
　　柏浪然抱着一箱饮料，两人又说有笑地回来后，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却被眼前的这一番画面，吓坏了。
　　在沙发上，坐着董爸爸、董妈妈，还有柏妈妈。而柏浪然的两个好友，却只敢站在沙发的一旁。
　　柏浪然看到这一幕后，都没有换上拖鞋，就直接抱着饮料进去了。他顺柜子就地放下了饮料。而董漫雪，以最慢地速度换好拖鞋后，才走进去，她走进去站在了柏浪然的身边。“爸、妈、阿姨，过年好！”
　　柏浪然的小伙伴来到他身边。“你们刚出去，你家人就来了。年夜饭，我们都没敢动。”
　　“我知道了。”
　　“今晚除夕夜，外面都在放烟花，我们出去赏烟花。”“走走走。”两个小伙伴，看到这样尴尬的一幕，便这样“逃”走了。“浪哥，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别忘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嗯。”
　　两人走后，董漫雪用颤抖的嘴唇说了第一句话，“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北京了？”
　　“是你的阿姨说想过来看看浪然，我们才过来的。”董爸爸说。
　　“哦！”
　　“漫雪，你先回房间吧！我们有事情要和你哥哥说。”
　　“好。”
　　董漫雪转身，要进房间的时候，柏浪然却拉住了她的手。“爸，既然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是小雪不能知道的吗？”
　　“也是……”董爸爸说。
　　“哥，爸爸让我回房间，我还是先回房间吧。”她看着他笑了笑。“我在里面也能听到。”在他的耳边，她悄悄说到。一个不一样的笑容，呈现在董漫雪脸上。柏浪然用同样的笑容回应了她。
　　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坐在书桌前，她能听到外面说的话，但是她却没有刻意去听。
　　“浪然，妈妈来看你了。”柏妈妈说。
　　“妈，你不用特地来看我。这么多年，有你没你，还不都是一样的。您放心，我一样过的很好。”
　　“浪然，对不起。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
　　“您不用跟我道歉，您只要对得起您自己就行。”
　　“浪然，别和你妈妈这样说话。”董爸爸说。
　　“我十八岁的时候，参军认识了你爸爸。后来，在一次反恐作战中，你爸爸为了救我牺牲了。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替他照顾好你和你的妈妈。回到家乡的我，去看了你们。那个时候的你，刚出生没多久。而那时候，你妈妈将你托付给了我。因为，她患上了白血病，她真的不知道，她能否自己生活下去，更别说有能力照顾你。我一个男人，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但是，在你阿姨的帮助下，我终于把你带到三岁。那一年，我娶了你阿姨；后来，我们有了漫雪。”
　　“真的是这样的吗？”他的眼神看向母亲。
　　柏妈妈接着说：“是的。在妈妈东奔西走的时候，妈妈遇上了一个人，他是妈妈现在的丈夫。在我落难的时候，他不嫌弃地娶了我，并且带着我去德国最好的医院就医。最终，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我来看你的那一年，是我即将启程前往柏林的时候。我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我是否还能在见到你，所以，我忍不住来看了你。可是没有想到，你对董伯伯、董伯母却产生了那么大的误会。在漫雪高考后一年，我的病情，已经完全好转了。当我再次回来，想要带你走的时候，你却已经不在洛城。在北京的漫雪，也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消息。后来，我在网络上看到了你们乐队的演出，通过联系了漫雪，才找到了你。”
　　听到这里，柏浪然动容了，他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深呼吸后，“董伯伯、董伯母，对不起。之前是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错怪了你们。小时候，我对董伯母和漫雪的很不好，我错了，请你们原谅我。”
　　“都过去了，浪然。再说，我们还是一家人呢。”董妈妈说。
　　“所以这一次，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妈。”
　　“你的继父已经帮你申请了柏林艺术大学。看你对音乐这么痴迷，所以，我们想带你到国外研修几年。”
　　听完柏妈妈说的话，董漫雪有气无力地走出了房门。
　　“哥，你是要走了吗？”
　　“请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思考。这太突然了，我还不知道何去何从。”此时的柏浪然也很茫然。
　　“浪然，我们前往柏林的飞机是明天早上十点。我只是想告诉你，柏林艺术大学的学位，申请了不止一次，学校已经为你保留了两年的学位了。请你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在柏浪然犹豫不决的时候，柏妈妈单独找他聊了会儿。“我能看出来，你喜欢漫雪，她也喜欢你。你看，现在的她，是一名医生，一个受人尊重的职业；而你呢？去柏林深造四年，归国后，你起码也是有传媒公司签约的。以你现在的情况，你们在一起了，将来你给漫雪的会是什么？妈妈希望你，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柏浪然最终决定，前往德国。

　　当晚，柏浪然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行李。他写下一封一封给兄弟、给董漫雪的信。
　　太阳透过窗子，柏浪然来到了董漫雪的房间。“小雪，我要走了。”
　　在昨晚的哭泣中，董漫雪哭红了眼睛。她面朝墙面，没有回应关于柏浪然的任何一句话。
　　柏浪然的脚步声去到了董漫雪的书桌前，他放下写给她的信，然后离开了她的房间。当她听到柏浪然关上自己房门的那一瞬间，董漫雪知道，自己要失去全世界了。她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打扮好自己，然后开车，前往北京国际机场。现在的董漫雪，开车，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了。
　　跟随着国际出发的指向牌，董漫雪看到了柏浪然。
　　一声“哥”叫住了柏浪然，“你就不能不走吗？”这是董漫雪，第二次流泪。
　　柏浪然抱住了董漫雪，在她耳边说：“小雪，你愿意等我四年吗？我想给你全世界。”
　　听到柏浪然的话，董漫雪知道，没有什么能把柏浪然留下。
　　她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慎重地说到：“哥，你保重，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你要好好的。”说完，董漫雪狠心地转头离开了。她大步地往外走，眼泪像雨滴一样往下掉落。
　　柏浪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地说出了他最想说的一句话。“董漫雪，等我！四年后，我回来娶你！离别之际的所有人为我作证。”

　　柏浪然走后，他的伙伴搬离了这里；而董漫雪，依然选择了留在北京，住在这间曾经四人合租的小平房里。
　　看着在角落里的架子鼓，董漫雪想起了柏浪然曾经教她打鼓；看着小小的厨房，她记得四个人经常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看着那一张小小的餐桌，她记得四人曾经为同一块土豆而抢；看着外面的阳台，她记得大家在酒后说着自己将来的梦想……转眼，现在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了。
　　董漫雪来到自己的卧室。她看到了书桌上，留有一封给自己的信。董漫雪在坐沙发上，拆开了信封。
　　小雪，
　　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坐上了前往了柏林的飞机了。
　　在你初到北京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见过你了。那一年，我的音乐玩的还不错。国庆时，在三里屯的理发店，我看到了你的经过。两年后的五一，你还记得你遇到的一个乞丐吗？那个乞丐也是我。那年我的公司破产了，大家都落得无家可归，而我，却是最惨的一个。遇到你，我很幸运。也正因为你的话，才使我有了重新站起来向前冲的机会。
　　我想以最好的姿态来遇见你，在我没有休息过的两个月，我终于可以以哥哥的身份站在你面前唱歌了。与其说唱歌，倒不如说卖唱，至少这样，我们可以有少量资金来源的同时，还可以玩音乐。我们的乐队叫“漫天飞雪”，原因是你让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在我小的时候，你帮我抢回了鼓棒，自己却受了伤。要是我当时能够及时带你去医院、或者带你回家，我想，现在的你，也不用每天都在为自己太阳穴的伤疤而发愁了吧。现在，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这么多年，别人看到你的伤疤指指点点，你是怎么过来的？我想，以后无论怎样，都不重要了，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我还有点高兴呢！
　　小雪，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不愿意回洛城，也不愿意搬到别的地方。所以，这个小平房的房租，我交了四年的，凭证记得收好呐！要是以后你不想住在这里了，自己也可以租出去；能有一小部分的收益，这样，可以减轻你生活一部分的负担，我也算帮到你了。
　　你开车撞了人之后，我总是会心惊胆战的。所以，我给你聘请了一位代驾。你不用担心，他就是我们一起玩乐队的兄弟陈陈。有他送你上下班，我会放心很多。你也放心吧，该付他的钱，我不会亏欠的。
　　如果你不喜欢这辆车子了，你记得拿上车钥匙来找我，我会重新送给你一辆全新款式的红色跑车。假如你还有其它想法，我也都支持你。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对你说出“等我四年”这句话。但是，我真的害怕，在我还没有结束的四年里，我会收到你从北京寄给我的请柬。
　　我知道，四年时间很长，但是我希望，在四年后，我会以一个更完美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我想，给你想要的生活。
　　你会等我吗？小雪。
　　爱你的哥哥，
　　柏浪然。
　　董漫雪读完了信，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地流泪了。

　　在没有柏浪然在身边的四年里，董漫雪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生活。而她，也让自己搬进了一间更大的属于自己的房子。那间小平房，她却始终都没有租出去。那辆别克英朗车，董漫雪没有因为时代的发展而更换了它。
　　这一年，董漫雪相约了同事在自己家里举行了生日宴。
　　关上灯后，同事们唱着生日歌，高呼着让她许愿。
　　“你要给我拍照，拍好了吗？我的同一个愿望，都许了三遍了。”
　　“你许什么愿望了？”
　　董漫雪毫不忌讳地说：“我的愿望是，希望能早日见到柏浪然。”
　　有同事在调侃她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要告诉全世界，我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快吹蜡烛，快吹蜡烛！”
　　董漫雪吹了蜡烛，眼前一片漆黑。当同事打开灯的时候，董漫雪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柏浪然手拿钻戒、笑着，站在她的对面。

　　【完】

　　写于96号洛羊镇
　　2021年8月1日星期日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