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僵尸幼崽是团宠》有兔寒江

34、第 34 章

　　家人？

　　聂裘微微眯了眯眼，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他自幼出身贫寒，入宗门前也不过是区区一凡夫俗子罢了，爹娘早早在老家给他许了门亲事让他安定下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他和尘世间的芸芸众生，其实并无区别。

　　要说真有什么区别，大概是他比别人，要更倒霉些。

　　聂裘思及此，似是想起什么极为不痛快的记忆，忍不住冷笑了声。

　　“家人？那种东西，我也早已没有了！”

　　他眼眸狠厉下来，他确实是爱他的妻子的，可她死的早，命太苦，染病也没钱去治，最后活活拖死了自己。

　　孩子？孩子也是一样的，他外出赚钱的时候让地痞流氓给活活打死了，就是因为他弄脏了他们的裤脚，多可笑，他想寻公道，可他人微言轻，命如草芥，他寻不到啊！

　　谁来给他做主？没有人！当那一打打的钞票堆到他眼前，那些地痞流氓的父母衣着光鲜亮丽的站到他面前，把他儿子的命当蝼蚁，威胁着他放弃的时候，聂裘便顿悟了。

　　谁都不能给他做主，他只能靠自己！

　　他要往上爬，爬到比任何人都高的位置，然后从上往下狠狠的睥睨着他们，一如他们以前看待自己那般，冷笑着将他们全都撕碎。

　　他要看他们痛苦，比任何人都痛苦，他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活得久，然后亲眼看着这些人世间的蝼蚁杂碎全都一个个挣扎哀嚎着死去！

　　聂裘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疯狂的咧开嘴笑，染红的白牙狰狞骇人，他扭曲着脸，伴随着阴森可怖的笑声，眼眸也跟着凛然一戾。

　　他缓缓咧开嘴，盯着莫匀和他怀里的洛小柒，眼神忽明忽暗的，忽然意味不明的说了声。

　　“小子，仙人妖殊途，你养着她，总有一天痛的是你自己。”

　　莫匀不动声色的微微蹙了下眉，抬眸冷冷看他，抱紧怀里软绵绵蜷缩起来的小团子，沉声道。

　　“那也不劳前辈费心了。”

　　聂裘见他神色坚定，怔愣了下，然后又接着仰天大笑起来，他笑出了泪花，眼泪不知是真是假，踉踉跄跄着被曾庆林带出了山洞，准备关押向妖管局。

　　他和曾庆林也是老冤家了，如今仇人相见，自是彼此瞧不顺眼，聂裘冷哼了声，刚想张开嘴在嘲讽几句，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懒懒耷拉下眼皮，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摩挲着粗糙的指腹，百无聊赖的时候便开始尝试着去回忆起妻儿的模样，可他实在是活得太久了，久到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也早已忘记自己求仙问道的初心，还有妻儿曾经言笑晏晏的音容样貌。

　　等到再回过头时，聂裘能记得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他得想办法活下去。

　　哪怕是下地狱的阴毒法子也行，他得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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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忘了，总之，他要先活下去，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才行。

　　聂裘被曾庆林裹挟着，踉踉跄跄抬脚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想，狠狠皱着眉，似是陷入了什么古怪的漩涡中，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软绵声音。

　　“爸爸，呼呼，不痛不痛啦！”

　　他怔愣了瞬，下意识回头去看，便看到洛小柒站在地上，短短的小手正有些费力的捧着莫匀的手臂，然后粉嘟嘟的嘴巴鼓起来凑上去，努力憋着劲儿往他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上吹气。

　　一边吹着，小团子还一边满脸担忧天真的仰头看他，软声说道。

　　“帕帕，柒柒在电视上看到的，只要往受伤的地方呼呼气，伤口很快就会不痛不痛啦！”

　　“帕帕，柒柒给你吹气气，你还痛吗？”

　　洛小柒眼巴巴望着莫匀，瘪着嘴的紧张可怜模样，真是担心极了，看的莫匀绕是在冷漠，此刻眼眸也忍不住柔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声哄道。

　　“不痛了，谢谢柒柒。”

　　“不用谢！柒柒在帮爸爸吹吹！”

　　洛小柒得到莫匀的肯定，原本皱着的小脸立马笑的绽开了花，然后踮起脚尖，更加努力的捧起他的手臂给他呼呼吹气。

　　莫匀也没忍住把她抱到怀里，一大一小互相依偎着的温馨模样，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墓穴中，也令聂裘感到刺眼极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也不知怎么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男童稚嫩软绵的小奶音，带着跟洛小柒一样的天真担忧，紧张问他。

　　“阿爸，你还疼吗？”

　　“疼的话，我给你呼呼吧！上次我采药受伤时，阿娘就是这样安慰我的，可管用了呢！我真的立马就不痛了！”

　　树荫下，天真幼小的男孩满脸担忧期待的依偎在一抹高大昏暗的身影前，那抹身影看着他，发出了声轻笑，爽朗的声音，喑哑说道。

　　“管用，阿爸不疼了，谢谢你。”

　　男孩闻言眼睛一弯，甜甜笑了出来，捧着男人的手，一下又一下，耐心给他呼着气，直到夕阳西下，终于有个身形窈窕的女人缓缓笑着走向他们，弯身抱起男孩，对男人温声说道。

　　“裘哥，回家了。”

　　聂裘微微晃了晃神。

　　他眸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一双阴鸷浑浊的眼死死盯着远处依偎着的莫匀和洛小柒，干枯的嘴张了又张，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他缓缓回头，脸色昏暗变化着，沉默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在这冰冷阴暗的墓穴里，每向前迈出一步，过去遥远模糊的记忆，似乎也就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

　　他走着，忽然想起当年，他第一次求仙问道时，自己是背着妻儿的骨灰，在炎炎烈日下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才爬上了那万丈仙山，山路上流满了他脚下的血，他就跪到仙师面前，咬牙饮血的求他，求他传授仙法。

　　仙师问他，你为何求道？

　　聂裘抹了把血汗，沉着脸将背上妻儿的骨灰小心翼翼放到仙师面前，声音颤抖着，带着丝绝望的祈求，声音嘶哑卑微着回道。

　　“仙师，我想……再见他们一眼。”

　　聂裘眼睛蓦地睁大了起来。

　　在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之后，他才终于回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求仙，为的不是力量，为的不是长生，为的，只是一个最卑微而再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他得想办法再见他们一面。

　　可是这办法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他只能先活下去，然后慢慢找，总能找到的，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总会有办法。

　　对，活着，他必须一直活下去才行！

　　聂裘往前走着，突然又神情激动的仰头大笑起来，宛如疯了一般，一边咳着血，一边大声笑着，癫狂的模样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曾庆林狠狠皱了下眉，冷冷看他，沉声问道，“聂裘，你又突然发什么疯？”

　　聂裘没说话，又“咯咯”闷笑了几声，才突然抬起头，眼睛发亮的盯着曾庆林，一把抓住他的手，癫狂笑着问道。

　　“他们在哪？在哪？！”

　　“什么在哪？”

　　曾庆林又狠狠蹙了下眉，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沉着脸挥开聂裘抓住自己的手，只以为他是故意装疯卖傻想要趁机逃脱，顿时警惕起来。

　　可聂裘却是真的疯了，过往的记忆突然一股脑儿想起来，满满塞在他脑子里，痛苦的让他几欲崩溃，只恨不得把脑袋狠狠撞到墙上才行。

　　他“咯咯”笑着，几乎想起了所有事，却唯独忘了，后来，他把妻儿的骨灰埋在哪儿来着？

　　他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可这却是他现在最想要、也是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一件事。

　　想要知道却又偏偏不知道，这种崩溃的感觉几乎要把聂裘逼疯了，他用手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哀嚎着，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癫狂模样，看的就连一向厌恶他的曾庆林都瞠目结舌。

　　“他、他这是怎么了？”

　　曾庆林赶紧离他远了些，偷偷去问莫匀，莫匀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团子，低头沉思了瞬，然后缓缓道。

　　“不知道。”

　　“大概……他在接受属于自己的惩罚吧。”

　　曾庆林闻言沉默了瞬，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聂裘能给自己什么惩罚？像这种自私自利、作恶多端的渣子败类，也会有能够自我惩罚的良心？

　　呵。

　　他可不信。

　　曾庆林冷笑了声，就算真有什么惩罚，那也是聂裘应得的，他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祸害了多少无辜之人，他所犯下的罪，就是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都不够还的！

　　曾庆林反正是半点也不会同情他，疯了就疯了，活该！

　　老人家撇了撇嘴，捏了把发白的胡子，表情有些嫌弃的拎起已经疯了大笑不止的聂裘往洞口走去，等几人在出去时，白天也已经换成了黑夜。

　　曾庆林站在洞口，犹豫了下，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乖巧站在白葛身边的轩轩，沉默几秒后，才哑声说道。

　　“莫匀，轩轩……就拜托你带回去了。”

　　“书苑现在肯定不想见到我，我去了也是白白惹她生气，孩子……就交给你了。”

　　“爷爷！”

　　轩轩一听曾庆林这是打算要永别的意思，立马急得跑过去拽住他的手，一双乌黑圆圆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哭着问他。

　　“你、你又要离开我和妈妈吗？”

　　“呜，爷、爷爷，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求求你了，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轩轩抹了把眼泪，委屈的直打哭嗝，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羡慕其他小朋友有爷爷奶奶陪着玩，现在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我以为，我也要有爷爷了，可你又要走……”

　　“爷爷，是不是轩轩做错事惹你生气，你不喜欢轩轩，才想离开轩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