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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判官(钟思X卜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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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松云山上,老祖宗座下亲传里,关系最为亲密的便是钟思和卜宁。
尘不到活了不知多少年,见过俗世凡尘里很多爱恨纠缠。他总是看着那些人浓情蜜意,许下海誓山盟,然后放任矛盾一点点蚕食彼此间的亲密,直到两情相悦走到相看两厌。
是以他在看到钟思和卜宁后,便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
钟思性子活泼,逍遥恣意。卜宁儒雅温和,端庄得体。本是截然相反,却偏偏是关系最好的两人。
一、卜宁性子温和,从未发过脾气。除了在钟思面前。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他所有被埋没的脾气都被钟思纵了出来。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只有他知道。他会在清晨阳光撒进房间时皱眉,听见钟思笑着叫他“懒虫”时气愤的扔过去手边的枕头。
也会因为被钟思的挑逗急红了脸,便扔下几颗阵石将他送入迷宫。听着他好不容易逃出后的抱怨,就觉得甚是有趣。
细细想来,他面对钟思总是很难保持端正。
因为他知道,不管怎样,钟思也不会怪他。
有时功课没练好,被尘不到温温和和的敲打一番。他便觉得有些丧气。
每每这时,钟思总会想方设法的逗他。让他生气,让他开心,总之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忘记伤心。
凡间不管过去多少年,更迭多少朝代,总会有一个人们在夜晚将上万盏灯笼挂遍红尘,再聚在一起,用欢笑与嬉戏装饰人间的日子。
尘不到说,那叫灯会,很热闹。
他不善言语,也从未说过他其实很喜欢那里。
那会让他想起年少未上山时,与家人在一起的快乐。哪怕那只是梦幻泡影,一吹即散。
松云山人少,闻时只对灯感兴趣,庄冶万事好好好,尘不到纵着他们,却也很少去。
可钟思记得。
卜宁有时会觉得他才应该学阵法,因为他总能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譬如灯会,卜宁曾经听见他和闻时聊天时说过,他不喜欢灯会。
因为他在荒郊野外成为流民,与恶狗和周遭随时有可能吃人的人夺食时,城内万家灯火,人声鼎沸。
可每年凡间的灯会一到,他却总是兴致勃勃的拽上自己,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拉着他去到红尘。
红尘烟火盛大,他每次回头,都能看见钟思笑着看他。
就好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二、后来封印尘不到时,八百里血海蜿蜒,钟思却按住他的头对他说:
“离阵心远点,别伤着。”
而后就是一千年的阔别。
十六七岁时,他曾和钟思围着一个小火炉煮着汩汩雪水,在松云山皎洁的月色下对弈。钟思问他希望下一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记得,他说讨人嫌一点,像他一样。
其实是有私心的。
因为他预见下一世他们不会相遇,就偷偷掺了心思。
如果无法遇见,我也可以透过下一世的轮回,找找你的影子。
三、钟思很难说明白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或许是那年上元灯会,百姓欢腾,红尘喧哗繁荣。他们一前一后被人潮包围。
等他百无聊赖的从路边的小摊上收回眸,就瞧见卜宁回眸看他,弯唇浅笑,言笑晏晏。
像松云山上,弯钩似的清辉。皎洁如华,不染尘埃。
“钟思,我猜对字谜了。”
一时间万物失色,周围的一切都淡了,成为他的背景板。
那时候,他觉得,凡间的灯会真的很有趣。
亦或是十五岁时他下山进笼,却遇到了麻烦。差点不小心踏入死地命丧黄泉时,卜宁握住他的手将他拽了回去。
那次很巧,他明明是一个人进的笼。
掌心包裹手背的感觉,温暖的不真切。
出笼后,回了山,卜宁一边帮他给受伤的地方上药,一边解释突然出现的原因:“我无聊算卦的时候觉得你这次解笼会遇到麻烦,放心不下,就跟着去了。”他一边包扎一边小声嘟囔:“幸好我算的准……”
又或是当霜花落遍松云山,他疲累的从山下回来,看见卜宁白衣蓝袍,三千青丝高梳,拎着一盅酒壶,弯腰亲吻梅上之雪。
那个冬日,红梅随同霜花,开满了松云山。
或是视线对上的每一刻,手指碰上的每一次,孤身一人却遇见对方的每一时。
原来心动就在不知不觉间。
四、一千年后的重逢,在一人意料之中,一人意料之外。
在做了那种梦后,卜宁觉得荒唐又可笑。
于是一段时间内,他总是躲着钟思。因为一旦见面,脑子就会将梦中半敞着衣衫,弯腰吻他的钟思与现实中的钟思重叠。
庄冶总说:“当局者迷。”
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冷落了一段时间,钟思实在忍不住了。
松云山的夜晚总是很漂亮,月亮似弯钩高挂于天际,撒下一层银色的柔光。
他被钟思抵在树上。
他看起来很苦恼,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轻声问:“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又委屈又可怜,像无缘无故被主人冷暴力的小狗。
卜宁不知如何作答,便开始装傻:“我没躲着你。”
“你有。你就是在躲着我,你最近都不来找我,我逗你你都不用阵石困我了。我哪里惹到你了吗?好师兄,行行好,你告诉我,然后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冷暴力啊。”他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委屈,卜宁甚至觉得自己再不答应他就要躺下撒泼打滚了。
他很无奈也很头疼:“你从哪学的冷暴力这个词,周熙真是什么都教你。”
“这不重要!”钟思变成两只手抵住他,他脊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才意识到,太近了。
他扶了扶额,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们俩深更半夜不睡觉躲树林……别叫人看见了。”
“那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就放开。”
钟思真的很小孩子。
他很轻的叹了口气,垂下眸。人在夜色美丽时就会失去很多理智,他听见自己很小声的说:“……因为一些很荒唐的想法。”
他以为这种哑谜钟思不会明白。
可他忘了,钟思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看见月光之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
“什么想法?”
呼吸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唇与唇的距离拉近,近到只需一个人张嘴,就会碰到一起。
他忽然想起几千年前,他做过类似的梦。
具体内容已记不起来,只记得是个午后。他撑着脑袋小睡,迷蒙之间,他感受到钟思突然凑过来,很轻的吻了下他。
蜻蜓点水。
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
钟思没有拉开距离,张嘴说话间,吐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薄唇,唇间似有若无的碰撞,在夜色的烘托下,暧昧不清又荒唐至极。
仿佛他们真的在接吻。
“是一千年前,我趁你睡觉偷亲你那样的想法吗?”
“还是像这样。”
他终于被迫张开了双唇,接受着云浪翻涌,海水涨潮。
原来千年前的不是梦。
是另一个人的胆大妄为和小心翼翼。
两人分开后,他突然伸手攀住了钟思的脖颈,低声说:“比这个严重点。”
清辉撒下,叶落风起。
一场跨越千年的暗恋,终于迎来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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