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烟》丶柔七丶

3、第 3 章

　　“你就坐那吧。”

　　莫如烟顺着老师的手望去，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明明第三排中间还有好几个空位。她抬眼在老师的脸上看到了和史华英对自己时一样的颜色。

　　那就是，无尽的厌恶。

　　她历来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孩。

　　当她默默走过去坐到位置上时，发现前排那些大个子同学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是被这个女人特意孤立的。

　　这么多人对她一个人的冷暴力。就像被关在一片黑暗里，蜷缩着，孑然一身。

　　她想起史华英，想起莫文。这是为什么呢？她很清楚地确定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坏小孩。她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鼻子有些泛酸，心里像被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人的记忆是从开始懂得痛苦的时候开始的。即便在13年后，仍旧宛若昨日。就像一颗钉子锤进木桩，即使拔出了，洞口依旧真真切切地躺在那儿。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当年痛之感觉。

　　“如果你对周转的任何事物感到不舒服，那是你的感受所造成的，并非事物本身如此。借着感受的调整，可在任何时刻都振奋起来。”

　　眼眶里蠢蠢欲动的点滴泪水终究是忍住了。她不是一个情绪放纵的孩子。也不希望自己是这样。

　　莫如烟看着讲台上那个女人。碎花连衣裙腰部的松紧带像是有些肋，衬得她的肚皮有些浑圆。她脸部唯一的特征就在于长了一个扁塌的朝天鼻，说话时难免鼻孔对着别人喷气。

　　如果她有男朋友或者丈夫，他们是如何忍受这一点的？这让她联想到那个播了两遍的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当时在阿婆家看的，还是一个小小的黑白电视机。

　　想到这，她忍不住捂着嘴偷着乐。

　　她还是个自寻欢乐镇压不快情绪能力极强的女孩。

　　突然，教室中间先后响起两个掌声。

　　一个是俊俏的男孩，衣领整洁的一丝不苟，睫毛微翘，五官如希腊雕像，身姿俊朗，高贵而张扬，凌人的英气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像是历经穿越的公子哥架势，不过换了一身入乡随俗的行头而已。

　　一个是漂亮的女孩，高瘦细长腿，长发披肩，皮肤白净，瓜子脸有着完美弧度，淡淡眉毛下黑如点漆的大眼睛布满灵韵，就连小嘴都跟樱桃似的。穿着极具现代感的黑裙子，妩媚风情。乍一看，跟个小女人似得。

　　随即大家也跟着鼓起掌来。

　　老师这才被迫合时宜地说了一句：欢迎我们的新同学，莫如烟。

　　欣喜之余，她看着他俩，心存感激。

　　第一节的算数课，她只不过多写了一页数字，老师就将藤条重重地落在她手上，麻辣麻辣的。啪嗒声瞬间让数只眼聚集过来。

　　“莫如烟，你没长耳朵是不是？我有让你写到这页吗？”

　　一阵哄堂大笑。

　　但她没有哭，只是忍着痛将嘴唇咬出了血丝。她只是看着老师的脸，眼里尽是不解。

　　她只是喜欢写字而已，这样也有错吗？

　　直到下课她还盯着作业簿想这个问题。

　　“你写得很漂亮啊，老师也真是的，干嘛要打你？”漂亮女孩上前落座莫如烟身旁，看着作业簿表示忿忿不平。

　　“你真的也是这么想的吗？”听到这话，莫如烟像遇到了知己，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再次确认道。

　　“当然。”俊俏男孩不知啥时候也已站在她们面前，没等漂亮女孩开口就立即接过话茬。

　　她俩都不约而同抬头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儿。

　　莫如烟但见他浑身无处不散发出一股气场。这气场罩得她无地自容。

　　俊俏男孩被这一看，有点不好意思，便将手里揣着的电子狗递向她们，“要玩吗？”

　　却将褐色的眼神全部聚集在莫如烟身上，射出的全是温暖，微妙。

　　莫如烟看一眼他手上的电子狗，又看向他，并没有接。

　　“诶，这不是你这些天一直带在身上只能看不能碰的玩具吗？怎么突然这么舍得？”漂亮女孩并不被俊俏男孩的气场所吸引，只是对此感到疑惑。

　　俊俏男孩没有回答。

　　“诶，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女人只喜欢会说话的穿着漂亮衣服的芭比娃娃吗？”漂亮女孩见莫如烟没有接过的意思，就嘟嘴埋怨道。看得出她对此也并不感兴趣，但又现出一副在理模样。

　　这种局面最终以上课铃响而结束。俊俏男孩只好尴尬地将它收回。

　　放学时。

　　“诶，你那个电子狗再借我玩玩。看一眼我再回去。”胖男孩对正在收拾课本的同桌男孩说。

　　“不成。”同桌没停手，拒绝得很干脆。

　　“再借我看一眼呗。”胖男孩乞求道。

　　“丢了。”

　　同桌见女孩即将经过自己的座位，随口应道，有些紧张，恰准时机认准目标后快速站起，将手放到女孩包上一开一拉，之后现出心满意足的目光，追随在过道往教室门口慢慢挪动脚步的女孩。

　　“丢了？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找。”同桌落座后，把未关拉链的书包放在胖男孩面前，目光依旧追随原定目标。

　　胖男孩在包里扒拉两下，突然从座椅上腾起，大声嚷了一句：“老师，端木泽的电子狗不见了。”

　　莫如烟瞥见打报告的是个肉嘟嘟的男同学，而刚才那个俊俏男孩坐在他旁边，一直扯着这个男同学的手，像是要强迫他坐下。

　　听到这话，老师脸色瞬间暗下来，皱起眉头用犀利的目光扫向教室每个角落，平静却凝重地问道：“是哪个小朋友？请自觉站出来。”

　　叮里咣啷收拾书包的声音霎时安静下来，大家又各自安静入座，绳趋尺步，谁也不愿承认盗窃。

　　“否则的话，大家就全部留下来。”老师大为光火。

　　教室里顿时鸦默雀静，充满一股紧张气氛。可最终仍旧没有一个人起身。

　　老师的脸更黑了，最终不得不决定检查大家的书包。

　　“莫如烟，你怎么这么不诚实？”老师将从她书包里翻出的电子狗放在她面前 ，厉声喝道。

　　“老师，我没有偷他的电子狗。”莫如烟将这话脱口而出。

　　“那怎么会在你的书包里？”

　　“我…不知道…”莫如烟瞬间变得微弱的声音淹没在她的颤抖里。

　　她的确不知道。

　　“老师，肯定就是她偷得，不然为什么偏偏在她的书包里？”

　　“对，肯定就是她偷得。”

　　“就是她偷得，我看见她刚才拒绝了端木泽的电子狗，原来是想着偷。”

　　“对，这些天都没丢过，怎么她一来就丢了？这也太巧了。”

　　“怎么这么不要脸，害的大家全部被留课。”

　　“证据摆在面前，还死不承认，真是不要脸。”

　　“就是，不要脸。”

　　“害人精。”

　　“……”

　　大家七嘴八舌跟着附和。那声音如同巨浪铺天盖地，莫如烟淹没其中，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耳朵跟灌了铅似得又沉又疼。

　　紧闭双眼。再痛，也痛不过欲哭无泪。

　　她不知所措，所以只能选折沉默。等待老师和所有的同学给她一个判决：她就是小偷。名副其实彻彻底底的小偷。

　　因为，她不指望大家会相信她，更不指望老师会相信她。

　　“老师，肯定不是她偷得。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搞恶作剧放在她的包里。”有人站了起来。

　　漂亮女孩的声音。

　　“对，的确不是她偷得。”又有人起身。

　　俊俏男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