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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演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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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细雨霏霏,花红柳绿。禁军衙门大堂里,正座之上的林惊琼看着这雨,目光却是涣散的,心中只想,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竟叫几件衣服就动摇了心志,这是万万不可的。
“君侯,许莫与孙俊逸二人即已开革,空出的两个校尉位子少不得要人填上。君侯可有人选?”卓栩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本侯对军中上下尚不熟悉,倒是难以择定人选。”林惊琼心中已有了打算:“本侯想到一个法子,于城外进行演战,每两卫进行对战。就从最后胜出的一卫最优秀的士兵里,择出二人升任这两校尉。”
底下的众将尉面面相觑,神情各有不同,倒是没人出言反对。
“演战之事非同小可,须得卫相允准才可。”顾如之提醒了一句。
“你等去做准备,留一半兵马值守,每日轮换出城。本侯这就去请动卫相钧旨。”林惊琼起身往外走。
早朝之后如无他事,秦卫会在明堂殿前的延英馆里处理政务。林惊琼行至延英馆外,远远见十数臣工聚集于门外,便知秦卫在内。
林惊琼没有走上前去,而绕到了宫殿后面,翻窗而入。
屋脊上当值的暗卫一动不动。
落足之处是延英馆的内室,屋子不大,布置了床榻及一概起居之物,供秦卫理政间隙在此小憩。
林惊琼走近连接内外室的门边,听到那边秦卫正在和人说话。
“如今城中,对殿下重用凤侯一事,仍有重重揣测,污损殿下清名。下官以为,二十七日的日祭,委实不宜让凤侯与祭。”一个清雅男声道。林惊琼想了想,应该是礼部的一个什么官儿。
“流言扰人,就该解决流言才是。为流言更易朝廷章程,你们倒是能干。”秦卫冷冷地道。
“是是是,是下官想岔了。”那礼部官员顿时惊慌起来。
“本相知道,流言这种东西不好破。这样吧,本相教教你们,便使祸水东引之策便是。”秦卫又道。
“凤侯入朝没几日,深居简出,未曾听闻与何人有深交。”那人迟疑道:“这如何祸水东引,下官委实愚钝,还请主公教我。”
“就引到本相身上,说实是我父想把她许配于我。”秦卫道。
“这,这,哈哈,主公对殿下的孝心委实天下难得。只是这样流言,太荒谬了,如何会有人信呢。”那人无奈笑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自去想法子就是。”
自己和他,就有那么荒谬么。林惊琼撇撇嘴。
那人告辞退下了,室内一时沉寂,只有秦卫的脚步走动之声
林惊琼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背对着她,秦卫踩着一架轻巧梯/子,翻动着足有丈半的书架高处文牍,完全不知道身后多了个人。
林惊琼促狭心起,走到他身后三两步处大喊一声:“卫相!”
秦卫惊的浑身一颤,手中文牍被高高扬起,脚一滑从梯/子上摔落。
林惊琼没想到他受惊如此厉害,急急一个箭步,双臂一张一带,身姿旋转,稳稳把人接住了。
“卫相没事吧,可有扭到脚?”定了定睛,她急急问他。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秦卫一副余悸未消的样子,目中光华水波般起伏看了她。俄而又是蜷首合目舒气,又是轻拍心口。
“我从窗子里翻进来的。”林惊琼看着他这样子,就觉着心中很是柔软,亦伸手给他抚了抚胸:“吓坏了?”
“脚诚然似乎也有点扭到了。”秦卫轻轻呻/吟一声。
他现下大半个身子依靠在她怀里,双臂也如附木之藤般将她缠了。林惊奇就势打横抱起,抱到一边榻上:“我看看。”
“不好唐突你。只是微痛,想来无事。”秦卫揉着脚踝道:“你找我有事?”
林惊奇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收敛了柔和之色,作严肃之状,把要出城演战这事儿说了:“……还请卫相允准,这些时日末将便不回府中了,护卫朝议之事也会安排下面人替代。”
秦卫愣了愣:“要去几日?”
“早则五六日,迟则七八日吧。”林惊琼答道。
“这么多天?”秦卫目光暗沉了些许:“也无需你片刻不离盯着吧?开始和结束时候去个一两日也就是了。”
“毕竟末将新官上任,少不得得勤勉些。”林惊琼抱拳道:“卫相既然允准,末将这便去了。”
语毕,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自觉表现的很是冷心冷肺。
下午她便引兵出了城。演战之地选定在城西左坪山山麓的天家围场,既有繁盛林木,又有平缓草场,适合演练各种战术。
安营扎寨之后,林惊琼命集合兵士,亲自对他们进行训话和勉励。
禁军兵士多出身帝京殷实百姓家甚至小官宦家,比之别处兵士也多了一份养尊处优。两个校尉的位子虽是激起了他们一点血性和兴奋,可在林惊琼看来,还远远不够。但急也急不来,须得循序渐进。
“本侯知道,你们许多人不服本侯是个女子,便拿出你们的本事让本侯瞧瞧……”林惊琼训话正说的热切,眼角余光捕见兵士之中,有人悄悄将一架弩/箭指向了自己。
转瞬之间,林惊琼判断出,他对准了自己兜帽上红羽,不像要取自己性命,更像是要折自己颜面。
于是她岿然不动,任那人扣动机关,一点寒光破空而来!
直到寒光已在咫尺,身边的顾如之等人惊呼出声急急来护,林惊琼势如闪电地出手,二指将那弩/箭在距离红羽分毫处牢牢夹住。
“不必惊慌。”她示意众人,将弩/箭在手指间转过一个漂亮的花,指向了那暗袭之人:“你为何要刺杀本侯?”
周围士兵看了这人,面露恍然大悟之色。还是顾如之呵斥,才动手将那人拿下。
“此人是军中有名的刺儿头江舟。”卓栩低声与林惊琼道。
“小的哪里敢刺杀君侯,要刺杀君侯小的这箭该冲着喉咙去不是。”果然江舟混不吝地道:“小的只是想着,君侯这一头秀发散下来想必好看,就想看看呗。说到底也是君侯的错,谁叫君侯生的这般貌美,叫咱们心痒难耐呢!”说着放声大笑,两只铜陵般大眼还放肆地在林惊琼面上打转。
“若是你有那本事,便是把本侯扒光了看,本侯也依你。”林惊琼冲他挑挑眉:“可惜你没这本事,这张嘴还这般贱,委实要不得。”
说着手一扬,手中那箭冲着江舟而去。
江舟的笑声戛然而止,口中血涌,身体颤抖不休。
周围人定睛看去,只见小小箭尾在他口外颤抖,只当已是入喉破脑,不禁齐齐倒退一步。
江舟哇的一声呕吐起来。一口口血肉模糊里,有那箭,并数颗破碎门牙,以及似是舌头的小碎块。
“押下去,交军法处审讯。他一个人怕是没这么大胆,背后定有人主使。”林惊琼挥挥手道:“舌头没了,字他会写吧?
卓栩和顾如之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已然在宫宴上见识过她本领不凡。然如今看来,那时怕是她并未尽全力。江舟与她距离数百步之遥,她随手将箭扬出威力不逊弩机。气力之大就不说了,更难得控制之精准,内力要雄厚到何种程度才能做到?
露了这一手震了震众将士,接下来的两日演战还算顺遂。
到第三日晚上,又生事端。
白日罗宁给她送来偌大一食盒。这几日他日日都来,众将尉都认识他了,知道他一来就是给林惊琼送吃穿。他们府上那厨子的手艺着实不错,做的分量也不少,足够十来个人吃的。故而到晚上饭点之时,众将纷纷找了由头往中军大帐而来。
这日送来的是切割好的羔羊肉,与各色调料、小食。林惊琼便命在帐前升起篝火,诸将自烤自食。
“君侯府上的羊肉怎也鲜美异常,与市面上卖的不一样。” 右骁卫赵梨吃的一脸油光:“让末将想起偶尔有幸吃到的晋地进贡的甘羊肉。”
“都是下人们去采买的,我如何会理会这等小事。”林惊琼挥挥手。
“可惜不能动酒。” 右金吾卫常鸣翰抓了一瓶随羊肉一同送来的果饮,遗憾道:“这果饮虽是也解腻,到底差点劲。”
“有就不错了。”顾如之从他夺来道:“清淡悠长,很合我的口味,不知是从何处采买的,君侯记着帮我问下府里。”
总不会也是秦卫亲手酿的吧,林惊琼便想,嘴里含混应下。
看看时候,林惊琼起身道:“是时候巡查岗哨了,你们在这里吃便是,本侯自去。”
众将知道她体谅他们辛苦,欢喜谢过。
林惊琼便施展轻功,山上山下各明岗暗哨一一看过,见无有懈怠,心中满意。
巡查结束之后,林惊琼暂不回帐,而往后山而去。那里偏僻处有一处小湖,正适合沐浴。
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一边树下有人喊痛呼救之声。
林惊琼寻声而去,拨开一丛乱草,月光下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和一双小鹿也似的眼睛。林惊琼差点辨不出雌雄来,还是这人出声才确定是个男子。
“这位兄台,相救则个。”他欢喜地向她伸出手来:“在下不慎扭了脚,走不动了。”
“你如何黑灯瞎火的一人在这深山里?”林惊琼动也不动,只问。
“在下是在紫剑书院求学的书生,今日来这山中赏月。不曾想竟有禁军在此演练,在下怕被他们当奸细拿了,慌忙躲避,就摔下山来,无法走动了。”这人可怜兮兮地道。
林惊琼看看空中,一弯浅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赏的。
然这人已勉力爬了过来,伸手抱住了她大腿:“求兄台相救则个,在下定会竭尽所能,报答兄台!”
离的这样近,这人身上不知擦的什么香亦丝丝入鼻。
“怎么称呼?”林惊琼边拔腿边问。
“在下姓月,名离。”他欢喜笑道:“兄台呢。”
“姓林。”林惊琼言简意赅道。
“原来是林兄。”这月离攀着她腿往上爬,然初初站起,便一个忽闪倒向林惊琼:“哎哟!”
林惊琼闪身躲过。他再抬起脸,已是吃了一嘴泥。
“在下实在是无法走动。”月离看着她,泫然欲泣。
“等我叫人。”林惊琼转身走了。
快到营地之时,有一道残影在远处掠过,若非她这等好手,等闲人难以察觉。
林惊琼忙隐匿身形。当那道残影再次出现之时,林惊琼认出来了:是秦卫的侍卫昆城。
她眼波转动,转身往回走。
“我背你。”一时她蹲在月离面前,笑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