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南吕壹肆

3、第三章

　　未时时分，蓝烨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蓝烨在前御马而行，老夫人她们则是乘坐马车，一家人向着皇宫驶去。

　　路上，蓝钰在马车里坐在老夫人身旁，耳朵支棱起来听着外面路边小贩叫卖的声音，还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

　　柳凌曦见此忍不住问道：“钰儿，为娘在府里嘱咐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蓝钰伏在老夫人的膝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帘子穗无所谓道：“娘，我都记住了，不会乱说话，不会乱跑惹麻烦的。”

　　柳凌曦见她这样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端坐着的老夫人抚着蓝钰的头开口说道：“去参加个寿宴而已，有我这老婆子在呢，用不着担心些有的没的。再说咱蓝家世代流淌的鲜血还不够堵住他们的嘴吗？”

　　如此柳凌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手中攥紧的帕子反应出她的紧张与不安。

　　等马车终于在皇宫正门停下时，此时已经有许多大臣携亲眷在外等候。蓝烨搀扶老夫人下车的时候，一旁的官员看见纷纷上前来寒暄恭维。

　　这时，宫门从内打开，皇帝的总管太监赵栎站在台阶上笑眼眯眯的看着众大臣亲眷，尖着嗓子对着众人说道：“皇上有旨，诸位大臣前去中和殿参政，各位亲眷则去交泰殿稍作休息，待皇上朝会结束便去太和殿参宴。”

　　等赵栎传完口谕，众大臣便躬身一拜高呼：“遵旨。”

　　赵栎传完口谕便转身向宫内走去，随后便有一个内卫向前，道：“各位大臣随小人前去中和殿。”按照官品爵位，蓝烨等一品官员先随王爷先行入内，其次依次进殿。

　　柳凌曦在一旁扶着老夫人静静等候
　　，蓝烨在迈进宫殿前回头望了一眼站在老夫人身旁的柳凌曦，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一旁蓝钰的身上。

　　蓝钰虽然平常顽劣了些但到底是分得清场合的，此时站在一旁昂首挺胸倒是一幅翩翩公子世家子弟的模样，不敢让人小瞧了去。看她似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又把那看着有些羸弱的小身板挺了挺。

　　蓝烨失笑转身入宫心想：哼，这臭小子消停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啧，就是这身子板儿还是瘦了些，还得多吃些补一补。

　　此时的蓝钰哪里知道日后会来自老爹怎样深厚的“关爱”，此刻只想着要进宫为皇太后祝寿，有很多人看着，不能出岔子，丢将军府的脸。

　　蓝钰虽然才七岁，七岁的年纪放到寻常百姓家不过一黄毛小儿，可以尽情玩闹不问世事，可她终究是将门之后，与常人不同，又因身份特殊，自打记事起就被柳凌曦不停的教导耳提面命告诫身份一事务必小心，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纪又早早被蓝烨提溜着每天练习基本功，练完功夫又被府里专门请来的教书先生抓去读书写字，闲暇之余还会被柳凌曦抽查功课或者被蓝烨叫去念兵法阵法。

　　这让她从小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个秘密，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这不仅仅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整个将军府，这也让她的心智比同龄孩子成熟的多。

　　蓝烨刚入宫不久一掌事女官上前来身后还跟着抬着一顶驾撵的四个侍从。女官上前道；“皇后娘娘在交泰殿设了茶点，诸位夫人随我前去。”

　　说完又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道；“老夫人，皇太后有旨，说交泰殿道路稍远，您腿脚不便特意派人抬着轿辇载您过去。”

　　要说为什么老夫人有如此殊荣还得从元鼎年说起……

　　当年风华正茂的老夫人是当年声名显赫的世家小姐，嫁给当时平阳侯府世子蓝枫。那时国局内外动荡不安，对外有周边国家举兵侵扰，内有奸臣搅乱朝堂，局势日益险峻。

　　婚后蓝枫随平阳侯奉旨出征御敌，自此新婚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婚后两年老夫人为侯府诞下一子。

　　与此同时，前方战场襄阳一战平阳侯带蓝枫率军深入敌方，拼死一战，为后方援军争取时间。战局以齐国险胜结束，平阳侯也以身殉国。那一战实则两方俱伤，签订协议各国和平相处，后来的时间里老夫人又相继诞下两子。

　　数年后，敌方撕毁协议联合周边国家再次举兵入侵，大战一触即发。蓝枫带上自己的三个儿子再次奉旨出征，那年最小的儿子蓝烨年已十五岁。前方战事紧张，捷报频传，蓝家三子杀敌英勇无比，但后方国库渐渐紧缺，皇上下旨全国世家富商筹集金银支援战事，老夫人亦不顾娘家反对先后变卖了自己的嫁妆，店铺，田地又将侯府的财宝尽数变卖，筹得一大笔金钱各处购买粮草装备运送到前方战场。

　　连年征战，齐国大胜，本该举国欢庆时，蓝烨穿着一身残破血甲，头系白缟，护送着三台白棺跪在侯府门口，抬头哽咽对着老夫人艰难的说道：“…娘…，孩儿…孩儿……带着爹爹，兄长…回家了!”

　　老夫人原本喜悦期待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跑上前去抓着蓝烨的衣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蓝烨在自己娘亲焦急询问的目光下再也忍不住的低着头哭出声来，老夫人又扑到离得最近的白棺上颤抖着手去推开尚未钉死的棺盖，直到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面无血色安静的躺在馆里还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终于崩溃大哭了起来。

　　蓝烨哭着跪行去抓着娘亲的双手，老夫人颤抖的拭去蓝烨脸上的泪，咬着牙讲道：“不要哭烨儿，回来就好，你爹跟你的两个兄长都是为国尽忠的英雄，是咱蓝家的大好男儿，这一去值！值了啊！”说完老夫人便抱着蓝烨的头痛哭起来。街道上，府门口聚集之人看到这幕无一不以帕拭泪。

　　后来平定朝堂，萧翰继位改国号武德，下旨举国哀悼三日，追封蓝枫为武安侯，长子为宣威将军，次子为忠义将军，赐封老夫人为诰命夫人，封蓝烨为龙虎大将军，赐亲笔匾额一幅。在蓝府头七那天萧翰带着文武大臣亲自前来祭奠。后经几次征战，蓝烨凭借军一身功加封为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原府赐封镇国大将军府。

　　再后来，有一位不知姓名的读书人将蓝家的事迹写成一本书，读过此书的人无一人不称赞蓝家世代子孙英勇忠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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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听此，向着皇太后所在的宫殿遥遥行了一礼道：“老身谢过皇太后恩典。”柳凌曦扶着老夫人上了轿辇后便带着蓝钰陪在一侧跟着女官前去交泰殿。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宽阔的宫殿里回响着大臣朝拜的声音，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冠的萧翰端坐于龙椅上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众生，十二旒后如鹰般锐利的眼睛俯视着下面跪拜在地上的大臣。

　　片刻，殿中响起他浑厚充满威严的声音：“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一阵响动过后，萧翰抚着龙椅上的龙头扶手，眼睛微眯的看着下面的一众大臣。一旁的赵栎唱和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一名官员走出队列，跪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讲。”

　　“江南地区本就潮湿多雨，如今雨水增多，河水上涨，要做好防洪措施，所以恳请皇上调拨工匠修缮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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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边，一干亲眷随着女官来到交泰殿时，皇太后和皇后正端坐在首座上品着茶。

　　皇后身边的宫女进来通传道：“启禀娘娘，亲眷们已经到门外了。”

　　皇太后听到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来了便快叫她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襄王妃和柳凌曦扶着老夫人进到屋内，其他亲眷也跟随在她们身后，福礼道：“臣妾参见皇太后，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万福金安。”

　　“好好，免礼平身吧。”皇太后坐在位上，头上的珍珠翠绿步摇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摇一晃，笑呵呵道：“阿竹，快赐座。”

　　老夫人坐在皇太后右下方的位置上
　　，皇太后拉着老夫人的手热情得问道
　　：“妹妹近来身体可还好？”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皇太后握着她的手道：“托皇太后的记挂，老身身子骨尚可。”

　　皇太后笑着看着她们说道：“这人老了啊，就嫌冷清，趁这个时候把你们叫过来多热闹热闹。”

　　襄王妃坐在老夫人对面道：“您这说的哪里的话啊，我们赶着来孝敬您还来不及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说些好话来哄皇太后开心，一帮人不知道谁把话题引到子孙辈身上去了。

　　就见皇太后把目光一转落在柳凌曦的身上说道：“早就听人说啊，如今将军府幼子蓝钰明眸皓齿聪慧伶俐，可自打钰儿满月时哀家抱过一次，到现在哀家也没再抱过了，今日来了没有啊，哀家可是想念的紧啊。”

　　柳凌曦身子一僵，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终究是躲不过啊。面上仍不露声色的笑道：“来了来了，钰儿也是很想见您的。”

　　身后的小蓝钰心想：娘啊，您这瞎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皇太后面上是越发得兴奋忍不住的想起身说道：“在哪呢？快出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柳凌曦坐在位上缓缓的让开半个身位，身后露出一个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的小脑袋。蓝钰此时心里非常无奈，从进宫到现在，娘亲就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襄王妃看到问起娘亲，娘亲也是一笑带过，要不是皇太后这时问起她，她估计要到结束也不会发现自己。

　　柳凌曦在团扇的遮掩下不着痕迹的轻推了蓝钰一把，蓝钰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得行礼道：“蓝钰，参见皇太后，愿皇太后长乐未央，福寿南山。”

　　众人都被她这一板一眼的动作语气逗笑了，柳凌曦也在一旁干笑着。蓝钰站在那里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疑惑，难道她说得不对吗？

　　倒是上面的皇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朝着她招手道：“不用行礼了，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蓝钰闻言只得走上前去，站在皇太后的身旁，皇太后慈爱的握着她的手，不停的摸过来摸过去，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摸摸小手，直摸得坐在下首的柳凌曦胆战心惊，生怕摸出什么来。

　　最后皇太后直接拉着蓝钰坐在她的身旁，笑呵呵的，满眼的喜爱溢于言表
　　，边笑边用手比划着说道：“当年钰儿满月的时候才这么大，还是襁褓里的小娃娃，哀家抱着他，见人就咯咯笑，喜人的不行啊。现在长大了，哀家身子骨不行了，抱不动喽，抱不动喽。”

　　“现在钰儿长得越发的俊俏了，可真是随了柳姐姐的好样貌，这以后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世家小姐呢。”屋里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着。

　　听着别人夸自个孙儿，老夫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面上还是要矜持一点的，柳凌曦自然也不例外，跟着一起聊了起来。

　　倒是苦了蓝钰，不论在外礼节上表现得多好，可内里还是幼子的生性好动，何况还是在皇太后身边坐着，整个人拘束的紧。皇太后虽然喜欢的不舍让她离开，但还是不忍难为孩子，便让身边的宫女带她去御花园玩去了。

　　蓝钰还未走进御花园，但那里的栽培的花卉散发出的花香便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鼻腔，充斥着她的呼吸。

　　进门，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彩色卵石铺成的羊肠小径。

　　彩色卵石砌嵌成不同的图案，走在上面犹如置身其中。道路两旁佳木葱茏，奇花炳灼，一带清流。苍松翠柏，千姿百态，各领风骚。

　　宫女引领着蓝钰继续向前，一片花海映入眼帘，还不等蓝钰惊奇，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此乃海棠花，因花姿潇洒，素有‘花中神仙’‘花贵妃’之称吧啦吧啦……”

　　自从蓝钰因好奇问了一嘴古树的名字后，这个小宫女就一直不停的在讲，但蓝钰并不喜欢这些花草，也无甚兴趣去了解，而且也不喜欢一直有人跟着自己，这让她很不自在，她越走越快企图脱离这片花海和这位喋喋不休的小宫女。

　　可无论她怎么走，走到哪里，那宫女的声音都紧紧的跟随着她。蓝钰的心里很是烦躁，小小的眉头在光洁无暇的额头上隆起一个小包，这不禁让蓝钰怀疑宫里的宫人不应该很有眼力见儿吗？这个莫不是个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