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吟》林裴之

3、意外波澜

　　第三章
　　"醒了？"顾予白笑着问道。
　　"嗯。"云驰宇简短回应。
　　"洗漱好了？"顾予白问。
　　"好了。"云驰宇答。
　　"那就吃饭吧。"顾予白道。
　　"嗯。"云驰宇小声应答。
　　话音落下，云驰宇便落座用餐。片刻后，邝君宏洗漱完毕，现身餐厅，也加入了早餐的行列。只是他看向顾予白的眼神里，隐隐透着几分幽怨。
　　顾予白敏锐地捕捉到这抹目光，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不是这部小说的编剧？"
　　"不是，编剧是周清嘉。"邝君宏解释道。
　　"原来是他，那这本小说改编的作品倒是值得期待了。"顾予白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真没想到会请到他。沈弄徽居然放心让他改编，我记得他手头的本子多到数不过来，其中还有好几个央视的项目，我都担心他忙不过来。"邝君宏感慨道。
　　"这倒正常，他接活也是看优先级的，谁出价高就先写谁的，就算是央视的项目，也得往后排。"顾予白解释道。
　　"这怎么行？央视可是国家级的，怎么还得排队？"邝君宏满脸疑惑。
　　"因为这不是主旋律题材，也不是政府下达的任务。除非是政府指定项目或者国际合作，否则就得遵循市场规则。对了，下周二是不是清润的忌日？"
　　"好像是，每年这天都挺让人难过的。"云驰宇神色黯然，"要不我们晚点去？江聊每到这天心情都很差，估计也不想太多人打扰。"
　　两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用过早餐，邝君宏和云驰宇各自出发。云驰宇前往T大授课，邝君宏则去协助编剧梳理人物设定。而顾予白一时没了安排，索性回到客房，补了个长长的回笼觉。
　　直到下午五六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惊醒。听筒里传来父母焦急的声音——妹妹顾尔诺放学时不慎踩空，滚落楼梯，造成二级脑震荡，此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
　　顾予白匆匆洗漱，仔细收拾好房间，倒掉垃圾、锁好门后才离开。此时的天空被染成一片潮红色，天边的火烧云褪去了耀眼的光芒，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叹息。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晚上八点。顾予白拨通了邝君宏的电话："今晚我不回去了。"
　　"怎么了？"
　　"我妹妹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我爸妈抽不开身。"
　　"明白了，我跟驰宇说，不做你那份了。"
　　"谢了。"
　　“不用谢，都是兄弟。”
　　挂断电话时，已是晚上九点。顾予白简单洗漱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床上，很快便陷入沉沉的梦乡。窗外，繁星点点，如同一幅绝美的水墨画在夜幕中徐徐展开，只是满心牵挂妹妹的他，早已无暇欣赏这静谧美好的夜色。
　　餐厅包厢内——
　　"老板，还是吃不下吗？"洛湛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景残皱着眉，一脸嫌弃："难吃，没胃口。"
　　"要不我把夫人请回来给您做饭？"
　　"我们已经离婚了，这点你应该清楚。"
　　洛湛点点头，忍不住好奇："老板为什么要和夫人离婚呢？"
　　这个问题显然让周景残有些意外，他沉默片刻才开口："感情淡了，没什么共同话题，三天两头吵架，最后就离婚了。"
　　洛湛张了张嘴，终究没敢把心中"为什么不尝试沟通解决"的疑问说出口。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歌声突然响起——"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这充满年代感的旋律，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歌手马晓泉的《冰糖葫芦》。
　　洛湛强忍着笑意退出包厢，内心忍不住吐槽：老板这品味也太独特了，就算选老歌，也该挑《失恋阵线联盟》《爱》《红豆》这些经典啊。
　　周景残接起电话："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怎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你现在是越来越不着家了！"周濡安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
　　一旁的周岳孤也跟着起哄："就是！哥哥你太过分了，连嫂子都不要了。"
　　"爸，我和予白是和平离婚。还有你，小屁孩别乱插话！"
　　"谁是小屁孩？我都二十六了，而且我有男朋友了，你还见过呢！"
　　周景残闻言一怔，声音不自觉地加重："裴忝莫？！"
　　"对啊！"
　　"别吵了！我正和你哥说话呢！"周濡安不耐烦地打断。
　　"好的，父亲。"周岳孤乖乖闭上了嘴。
　　这通电话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此时，夜幕早已深沉如墨。周景残饿着肚子，带着满心的疲惫，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顾尔诺从梦中猛然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怎么了，做噩梦了？"顾予白关切地问。
　　顾尔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梦到什么了？"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突然有个人冒出来，然后一直追我。"
　　"哦，今天你不用上学，爸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哦。"
　　"你也真是的，下个楼梯都能滑倒，还弄了个二级脑震荡。"
　　这日，天空澄澈如洗，微风轻柔拂面，暖阳和煦，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咖啡厅——
　　“沉湖穿书，雨中回眸，永安自爆，君开喝茶。这几个是书中的名场面，分别贯穿全文，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尽量保持这几个不变是吧？”周清嘉问。
　　“是的，书中有些内容也是没法拍出来，而且有些段子已经过时了，毕竟是我高中时期写的，已经过去了十三年了。这几个是名场面，所以我还是希望能保留的，也是读者希望能保留的，这也算是一种慰藉。”邝君宏道。
　　“我知道。”周清嘉道，“改编小说不是易事，最近国内频频爆出魔改剧情，还有剧情相悖的情况。这个你知道吧？我都不知道我那些同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邝君宏点头：“是《荷叶秋时暗恨生》，以及《荷叶春时已发芽》这两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这两部小说我记得是单元剧，一部是言情，一部是耽美。其中最离谱的是，在《暗恨生》中明月篇里面的女主说：‘红丝这破玩意儿，在这千百年来从未促成过一对人妖恋，促成的全是人类情侣。我真的很羡慕。’到《暗恨生》可怜篇中的女主却说：‘红丝，它只认可人妖恋，它从不帮助人人，你我再无来世，我们还是不要交往了。’看着就挺惊悚，可怜篇时间线在明月篇之前 ，虽然创作顺序在后，但剧情里时间却更早，看得人哭笑不得。”
　　周清嘉：“没错，还有《只想飞升，不恋爱》改编的电视剧《冬日之约》……太离谱了，除了男女主名字之外，其他剧情全都变了，甚至凭空捏造不存在的情节。央视去年重金打造的，请了全剧组的流量明星和几个老戏骨，改编自国内最高文学奖获得作品《人生第二春》的电视剧《人生》也是，把原著里七户人家改成九户，背景从民国硬改成九十年代，开放式结局也被改得面目全非。今年播出后收视惨淡，之前周连华还跟我炫耀，力挺女主。可这部剧明明是群像戏，女主存在感薄弱 ，演技也一般，却被过度吹捧。她演得比较好的作品，也就只有刚出道时的《松下》，之后五年都在偶像剧里打转，真是让人无语。不说这些了，我之前通读了你这本小说，昨天刚好改完第一版，你看一眼满不满意，不满意我再改。”
　　邝君宏点头：“好。”
　　…………
　　“走了，拜。”
　　“嗯，拜。”
　　——
　　“哥，你可不可以念小说给我听？”顾尔诺躺在床上问。
　　“好。”顾予白道，“那就给你读《红楼梦》吧。”
　　顾尔诺：“……”
　　顾予白开始朗读：“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说说笑笑来至峰下，坐于石边高谈快论。先是说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说到红尘中荣华富贵；此石听了，不觉打动凡心，也想要到人间去享一享这荣华富贵，但自恨粗蠢，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说道：‘大师，弟子蠢物，不能见礼了。适闻二位谈那人世间荣耀繁华，心切慕之……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这石凡心已炽，哪里听得进这话去，乃复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强制，乃叹道：“此亦静极思动，无中生有之数也。既如此，我们便携你去受享受享，只是到不得意时，切莫后悔。”石道：“自然，自然。”那僧又道：“若说你性灵，却又如此质蠢，并更无奇贵之处。如此也只好踮脚而已。也罢，我如今大施佛法助你助，待劫终之日，复还本质，以了此案。你道好否？”石头听了，感谢不尽。那僧便念咒书符，大展幻术，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后面又有一首偈云：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诗后便是此石坠落之乡……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无班姑蔡女之德能。我纵抄去，恐世人不爱看呢。”……且鬟婢开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竟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闷；也有几首歪诗熟话，可以喷饭供酒。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所累，富者又怀不足之心，……就比那谋虚逐妄，却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脚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换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
　　顾予白一读就是一上午，只读了三回，顾尔诺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红楼梦》的文字，实在太容易让人沉入梦乡。
　　……
　　“我那场事故到底是谁造成的？查出来了吗？阮辰。”顾予白道。
　　“还在调查中，其实警察就可以查的，你为什么还让我们再帮你查？”阮辰问道。
　　“我有些不太信任，因为公开调查结果不可能涵盖全部细节，去询问也不会得到完整信息，我想知道事情的全貌。”顾予白解释。
　　“哦，知道了。我会尽心帮你查的。所以你相信七年真的会将一个人改变，且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阮辰问。
　　“对，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顾予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