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昀书叔

3、第 3 章

　　是黑暗一片，因为太过习惯了反而踏实起来，是泪吧？眼泪的味道，你在哭吗？黑袍男子抬起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明明知道这泪不是为自己流的，也许连十万万分之一也不曾有过。可还是想抓住一些东西，于是，他深呼了口气，开口道：“你，你喜欢我吗？…爱…我吗？”

　　楝木一愣，男子又说：“喜欢与爱的感觉同你思念他的感觉一样。”

　　太阳很大，楝木的脸也变的红烫，她是很少听他讲这么多话的，一时竟不知道回答什么。

　　果然啊......黑袍男子闭了眼，片刻后又睁开，扯着嘴角像是自嘲般轻笑了下。

　　楝木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笑，仿佛是浸着几生几世的悲怨，痛苦又温暖，一颗泪从男子的眼角落下来，划过楝木手腕上的阿阿，落在一块小石头上“啪”，不见了。

　　楝木瞪大眼睛，猛地将怀里的人扔出去。

　　原来他真的不是白衣公子！楝木又羞又恼，甚至就在刚刚她是想回答男子她是喜欢他，爱他的，可他居然不是他！

　　那种情感是只能留给的白衣公子的，不能分给别人半点。

　　楝木觉得男子问她，喜欢我，爱我吗？是无耻的，他侮辱了他。于是楝木抄起地上的锡杖直指男子的胸膛，那男子不躲，竟挺身向前硬生生受了，锡杖便一下刺进男子的胸口。

　　楝木骇的张大嘴巴：“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我只是吓你的啊。”

　　是这种感觉，血脉断裂，肌理分开，黑袍男子竟像不知道痛似的，他睁着眼睛，苦笑一声：“是了，穿过心脏的感觉…我终于找到你了…可偏这样才能记起你来…”

　　男子侧脸冲楝木温和一笑，猛地双目圆睁，呕出一口鲜血来，他指天狂笑起来：“好好好，你们生生世世都要如此折磨我们，可我告诉你们，我不悔！绝不后悔！”

　　轰隆隆，一阵暴雷几乎霎时劈开晴空，楝木一颤，黑袍男子的身子软了下去，一动不动了，有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楝木头痛欲裂，脑里闪过一些模糊画面，那是一双温柔的眼睛。

　　楝木俯身望向男子那双盲了的眼睛，清澈的瞳仁里映出了一张脸来，是个可爱的女娃娃，扎着两个花苞髻，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

　　楝木记起来，那是自己一万年前的样子。

　　四

　　一万年前。

　　楝木是天庭的一名仙童，在八卦炉的第七卦烧火，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把七卦的火烧好，烧的越旺越好。

　　那时楝木当然不叫楝木，唤作紫霞。

　　此时紫霞正看着炉里的火苗发呆，她的眼皮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近时，天庭传言，三界内出了一个混世大魔王，据说他身有百尺，奇丑无比，自是无恶不作，把天、地、人间搅得不得安宁......

　　幸好，这个幸好就厉害了，幸好英明神武、机智潇洒的天帝把他降伏了，除了此等妖邪，天庭当然是要设宴庆祝的，可惜最近反对铺张浪费，连吃个饭都要定量。

　　这倒是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走个形式，各路神仙都心知肚明，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所以大部分神官都是在家的小厨房吃过才来的。

　　宴席上主要是讨论如何处置魔王一事，王母为了公平起见采取了不记名投票的方式，选票中有的说，要千刀万剐，抛入恶海，万鱼分食。

　　有的说，斩其四肢，诛灭十族，让他生不如死。

　　还有的说，聘上天界，为天界出力，还要多发奖金，高薪养廉的。

　　等等建议，五花八门。

　　不过最后的决定当然要由伟大的天帝抉择，此刻天帝正斜坐在金御椅上，一手拿着人参果，一手挠着屁股，一脸痴呆象。

　　王母娘娘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天帝便摇头晃脑嘿嘿笑起来。

　　王母娘娘轻咳一声，正襟坐立道：“适才天帝下旨，将妖邪推入八卦炉中。”

　　“好！”

　　“英明！”

　　“点赞！”

　　“不愧是天帝大大啊！！！”

　　众仙一听拍手叫好，齐拜天帝英明，心里却暗骂道：“贼婆娘也忒恨了，这入了八卦炉就等于是魂飞魄散了，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了！”

　　一个小神在底下颇有些仙忿忿不平，小声嘀咕道：“既然最后还是王母决定的结果，为啥还要作这什么不记名投票，做作！虚伪！面子工程！”

　　一个老神仙拍了拍他的肩背意味深长道：“仙郎年纪尚浅，待日后历练一番，便......”

　　“待日后历练一番，便懂其中原由了，我就知道您又要说这个！我就是气不过，太不民主了！”小神仙撇嘴道。

　　老神仙看了小神仙一眼，心道：这青年初入社会，单纯好骗，最重要的还是个没背景的临时工，真是个绝好的背锅人选，要想办法弄我那里去，万一出了事......嘿嘿。

　　“您笑什么呀？”

　　“啊？哦，哈哈，无事，”老神仙拈须浅笑道：“老夫观仙郎性情豪爽刚直，必定前途无量啊。”

　　小神仙歪了歪头，道：“谢谢您，我反正无所谓啦，大不了炒上仙鱿鱼。”

　　好了，重新说回到八卦炉上。

　　话说这八卦炉是天地未分时已有的神物，长宽百丈，剔透晶莹，炉身分别有八个炉口，每个炉口称为一卦。由八个仙童日夜不停的用神炭去烧，炉里面的火是燃烧了千万年的天火，世间万物只要碰上一点即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紫霞初见那大魔王时，他满身血污，皮肤焦黑，有四条玄色铁链分别贯穿他的四肢，被押送的天兵一扯登时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鲜血直涌。

　　可奇怪的是，那魔王倒是一脸平和，仿佛来这儿就为散步一般，甚至在见到紫霞时还礼貌的冲她笑了下。紫霞在天庭不曾见过这样的笑容，微微一错神间，魔王已被天兵一脚踹入八卦炉中，他自炉口急坠而下，熊熊天火如镇压千万年的恶鬼纠缠着、撕咬着一拥而上，仿佛顷刻间就要将投入的什物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