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马》半江倚明月

12、狸奴儿

　　元始领着他师弟打算在部落巫医家里借住一天，东皇太一执掌天下权柄，巫者通过歌舞祭祀九歌属神，上通于天。宗族与神灵齐平，但名义上却向东皇称臣，承认东皇太一至高无上的权柄。宗族子弟入主神系，神灵辅助宗族治理九州大地，享受宗族祭祀。

　　照例是给了两枚仙玉，澄澈无瑕的仙玉小小的，雕着花纹方方整整，透着一股子清凉的仙气，多数人拿了也不是用来修炼而是那这当成装饰品显着好看。这也算是紫霄独有的了，毕竟也只有紫霄宫这几个闲人才有那功夫把仙玉打磨成小块还刻上花纹，硬生生将修行利品拾掇成工艺品。哦，还有各类的玉符，鸿钧的、太上的、元始通天的。

　　虽然说这是鸿钧老祖为了磨砺几个弟子绘画刻字的残余物，但显然在还崇尚粗犷之美的上古，紫霄宫师徒几个早早就显示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其他人哪有这种闲工夫，对他们来说，纯粹粗旷的修炼材料才更合心意，毕竟虽然是神灵，寿数绵长，也是要修炼的，就是不爱修炼的，更喜欢的也是去睡觉游玩，浪费功夫在这些事情上的，着实没几个。

　　也就是紫霄宫，宫主鸿钧老祖品味极高又不合主流，俗称爱好奇特，徒弟们又都是群幼崽，老的老，小的小，也真是有闲趣。

　　像是元始拿出来的那几枚便是他素来炼器炼废了的失败品，没有什么实用，但只流光溢彩好看的紧，也是炼出了灵韵，一时也很是受追捧。元始是很得意的，想过要是修炼不成下山也是能养活自己的。

　　通天对此不置可否，能被鸿钧老祖收为弟子，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不过他也不说出来，只看着元始自己洋洋得意。

　　他抱着元始递过来的小茶杯，借着茶盏的掩护，偷偷的吃糖。

　　原本不该给他的，但谁叫他是个猫舌头，吃不得烫，吃不得辣，又吃不得苦，日常的补药就让他足够厌烦了。整日里除了药就是药，又苦又涩，他恹恹的模样让太上无法，只得稍稍给他两个。

　　这是个金闪闪的小圆珠，像个小琉璃珠子，然而内里却是金色糖晶裹着帝流浆，给向通天这样大小的幼崽吃最适合不过，里面又混杂着或金或银色可食性的晶粉，银色的装着月华。闪闪的很得通天的欢心，便是元始这种挑剔的，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他也是喜欢极了的。

　　看这糖球一脉相承的精致就知道是出自紫霄宫的，但是到底是不是鸿钧老祖做的还是太上弄的通天就不大知道了，反正他只有的吃就好了。

　　他家里帝流浆也多的是，仙道虽然是依附上古神道的初起新道，但他家老祖确实九州数一数二的大能，东皇也要给三分薄面的那种。唔，这是听他师兄说的，不过通天确实能看出来他师尊富有又悠闲就是了，悠闲到仙神都是直接吸收的帝流浆他要制成小糖球，漂亮。

　　那边火堆里明亮的火光时不时迸发出小小的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堆旁元始在和巫医交谈，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看起来很开心，通天不理他，继续把心思放在糖球上。

　　这次下山太上给了他和元始各三个小糖球，通天拿出一个金色的，仔细端详了这漂亮的小东西一会儿，微微舔了一口，有他很喜欢很熟悉的甜意，悄悄把它放到嘴里，很甜，够他吃一会儿了。

　　他借着茶盏掩饰口中的小糖球，微微抿一口温水，感受到曼丽的甜蜜在口中蔓延开，眯起圆润漂亮的杏眸，乖乖的呆在那里，感觉下山后的疲惫、道路上纷杂气息引起的的不适都消退了，舒服得他毛茸茸的猫耳朵差一点没遮住。

　　太累了，他有一点点想困觉。

　　这不好，他想。睁开眼乖乖的坐在火堆旁开始默默地背法诀，就算下山了，也不能松懈，安逸也不行，背书、修炼，不能放松。

　　元始正在和启聊天，关于部落最近又出生了多少幼崽，有多少勇士，又猎了哪些凶兽，自从部落迁到玉京山下后，赖鸿钧老祖庇佑，近来发展不错，这也是启愿意招待元始他们的原因。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得罪此地之主做什么?

　　不如好好相处。元始又是个好说话的，交谈起来又顺心又开怀，启就更愿意了。

　　启旁边坐着的绛褚服的小姑娘听着元始他们说话，枯燥又无趣，她略微走神，瞥见通天乖乖坐在草蒲团上背法诀的样子。穿着绛红色法衣的小团子墨色的头发扎起半分，柔顺的搭在身后，白皙的肌肤在艳丽的红色映衬下愈发的白皙透析，手里抱着一个小茶杯异常乖巧的样子。

　　她撑着脸仔细去打量他，才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生得很精致软糯的一张脸，可以看的出来底子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赶路疲乏还是说体弱多病的原因，明明是极艳丽的美人胚子，神色却显得有些苍白，脸上一片淡漠疏离，一双大大的黑色杏眸更显得他有些呆呆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知道藏着什么，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了，时不时悄悄舔舔唇，又点点头。

　　于是她悄悄的过去，看到那小猫崽子还没有反应，偷偷扯了扯他白嫩的脸颊，分外大胆，而且坦率，引得通天当场愣住。在有脩黎眼里，只瞧见幼猫纯白色小小的一团，长得粉嫩可爱，尾巴一扫一扫，毛绒绒胖乎乎像人一样竖起身子，现下睁大了一双鎏金猫瞳呆呆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唔，嗝，哈哈哈哈……”，有脩黎被深深逗乐，心境紊乱神道的伟力隐去，她眼前的画面渐渐破碎，通天又变成了黑发黑眸仙族幼童的模样。有脩黎捂着肚子忍不住笑意，发出细微的笑声，引来启和元始古怪的目光，名叫启的巫医微微皱眉，“黎，你太无礼了。”

　　“哎，”叫黎的小姑娘捂着肚子平复了半天心情才缓过来，“对不起喔，人家只是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小狸奴，没忍住嘛～”谁叫这个崽儿那么乖，还奇奇怪怪的。

　　元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他师弟抿着唇，神色不变的望过来，眼睛眨一眨，浓密的睫毛遮去眸底神色，显得委屈又乖巧的样子，除了……鼓鼓的，看起来就知道偷吃的腮。

　　确实很乖，元始心想。但这样不是你笑我师弟的原因啊？元始还是觉得生气，他师弟那么乖，偷吃两个糖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的，有脩黎多管闲事。

　　“我师弟自是乖得很。”元始哼哼唧唧的摸摸通天的头发。

　　通天眨眨眼，稠密的睫毛颤了颤，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他抿起唇朝那个笑得止不住的家伙望去。

　　“欸，小狸奴，你不要生气嘛，姐姐明天给你抓鱼吃。”他气呼呼看着的那姑娘嘻嘻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明天抓鱼吃，就当是笑话了那小猫儿的赔礼了。

　　通天深深呼气，歪过头趴在元始怀里，用脸蹭蹭他柔软的衣襟，他想回玉京山，这巫女好讨厌，而且还是个天分有点高的巫女，他明明没有露出尾巴，也没有暴露耳朵，就已经被看出来了。

　　想来他自诩天资过人，恐怕也并非多么稀罕，他在元始怀里轻叹了口气，面上发烫，让外人看笑话了。

　　启把那个笑哈哈的小姑娘赶出去，通天窝在师兄的怀里，蹭一蹭，偷偷露出耳朵来，听见外面黎小声的说话声，“小狸奴好可爱的，他还撒娇来着，嘻，一个粘着师兄的狸奴儿，可爱。启，我真的不能养一只吗？黎也想要……”

　　他耳朵抖了抖，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是粘人的猫。

　　夜渐渐的深了，元始抱着他师弟回去睡觉，启松了口气，给他们备好床榻，关好门窗，回过头来也没忘记教训黎，他板着脸说话，“你太胡闹了，那可是玉京的贵客。”部落才迁到玉京山下没多久，仰仗着这里肥沃祥和才发展起来，说不得还要仰仗紫霄宫主，如果他的爱徒心胸狭隘又不小心得罪了他实在有些不好。

　　启想着想着就发起愁来，自顾自想起要不明天元始走的时候给他点肉干鲜果，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至少表明个态度。这时候他才开始后悔怎么没早和元始打好关系，元始是经常来这里借住，但他和元始也不熟啊。

　　“你养不起，还有，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暴露你的能力。你是宗族未来的希望，我不希望你出事。”他说着，严肃起来，黎可是有脩氏好不容易才出生的神道奇才，就是放眼整个九州，也是少有的天纵之才，现在有脩还太弱小，锋芒太盛，启怕她会出意外。

　　有脩黎:九州天骄榜第九，道心灵骨，堪为天骄。

　　说起来当初迁落也是看着紫霄宫的鸿钧老祖是当世鲜少不参与纷争的大能，谁想到他竟然出门一直不在，回来后又直接把徒弟收满了呢，让宗族想求鸿钧老祖收黎入门的想法落了空。

　　黎吹灭了浮在她身侧一簇澄亮的小火花，一脸无辜的看着启苦恼，耸耸肩，她觉得那小猫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呢。启真的是想太多了。

　　启不是不知道他思虑过多，只是即使强大如有神氏，也在一夕之间本家被毁，连神子都生死不明，他们这种小族，想在朝夕变幻的上古活下去，又怎么能不仔细打算呢。不过有神氏确实很强，身为第一宗族，猫仙们依旧散布在九州各处，延续她第一宗族的使命。

　　元始丝毫不知道有人在外面胡思乱想，他抱着通天回房之后就开始铺床，虽然巫医的家很整洁，但是元始总觉得要他乖巧可人的师弟睡这种土床太委屈了，还好他不止拿了茶具，连被褥也一起拿了。

　　元始想着就觉得自己很聪明，他麻溜的铺好了床，和通天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上床睡觉。倒是通天，他犹豫不决的看着元始老一会儿才决定去洗漱，黎那么一说他就觉得元始太照顾他了，连床铺都是元始铺的，但是要猫自立……唔，猫觉得还不如回紫霄，他要学召兵术，他还要用黄巾力士。能用力士做的活为什么非要猫动手?猫就是用法术也不会自己干活的！

　　都怪黎，他才不是粘人的猫。

　　他默默地盖上自己的小被子，那他就以后对元始好一点。下山真是麻烦，他闷在被子里闷闷的想，如果是在山上就好了，老祖会给他解决一切问题。他想回家了，山下并没有元始说的那般有趣，元始骗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