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适合暗恋》红烧肉与薄荷糖

13、收工后

　　深山里车子上不来，设备只能人工扛，这会儿下着大雨，机器变得比人还宝贵，宁可人淋透了设备也不能让它湿一点，经费原本就紧张。每个人都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移动，大雨充塞在整个天地间，不满意似的朝人身上拳打脚踢。道路太湿太滑，接连几个工作人员都摔了跤，在身旁人的帮扶下抹了一把脸又站起来继续走。

　　对讲机里贺骁的声音一直没停，不断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并有条不紊安排后续工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需要他操心。混乱的大雨中，他的声音稳定如挡雨的屋檐。

　　他一直都崇拜贺骁。

　　在他心里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从前只是学生作品，而今跟着他真正在一个组里，他在贺骁身上感受到了和以往不同的巨大的压力。

　　整个剧组的命脉都握在他手里，那样承受着所有人的信任、跟随，以及制片投资方的压力。

　　他记得曾经贺骁赶进度拍片子的时候会整夜整夜的通宵剪辑，没有烟瘾却会抽很多的烟，他说说解压，提神。樊澈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小小的一根烟，那些尼古丁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他一向不太喜欢贺骁整夜的不睡觉，抽烟，那样子的贺骁好像离他很远，他看不懂。

　　不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抽烟。希望不会。

　　这场大雨过后的几天，像是打游击战一样拿着卫星云图躲着雨在山里拍了停，停了拍，不幸遇到过大风天气，整个剧组都被折腾的够呛，拍摄进度本就有些落后，天气预报上又迟迟不显示晴天，吝啬的很。

　　这极端天气让工作变得困难而艰苦，每个人都收着自己的疲惫和焦虑在片场故作轻松，希望能给这个倒霉的剧组增添些愉快的气氛。

　　可雨仍然下得断断续续的，拍得断断续续，戏也连不上，组里的氛围从一开始的轻松愉快变得有些沉闷。这么多人耗在山上，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设备租赁，进度拖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白花花的流走的钱。

　　贺骁的那栋房子整夜亮着灯。

　　樊澈不知道怎么应该如何给他安慰，事实上他不管做什么都只会显得多余和苍白。

　　现下，整个剧组缩在棚里沉默着看着外面的雨幕，在山里下大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雨越来越大，下的轰隆隆的。树在摇晃，甚至山也在雨幕里颤抖。

　　人类在这样庞大的自然下自然会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在可能会发生的自然灾害面前人们无法掌控任何东西，感觉到自己的脆弱，弱小。

　　总有人在尝试着开些玩笑，大家也都在配合，可这笑声与愉悦总有些不发自内心，显然大家都挺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扭转一些这种沉重的，但仍然有着一些莫名的乌云厚重地压着看不到太阳。

　　因为这不可抗力有一部分戏被贺骁直接改到了雨里，时间紧迫便就随着天气变化边拍边改，他们改变不了自然，但总能改变自己工作的时间和效率，尽力抢回进度。

　　樊澈丝毫不觉得无聊，他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他回忆起上学的那段日子和贺骁那帮人成天厮混在一起，待在租来的小工作室里看他们工作，拍片，剪辑，后期制作，那些日子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可他们两个现在却离得这样远。

　　赵轶靠在帆布椅的椅背上，扭头看着棚外的阴天，“蔡穹啊，你不是总说自己晴天娃娃吗，别藏着掖着了，赶快把自己吊那招招晴天吧。”

　　蔡穹一声冷笑，“那是另外的价钱。”

　　贺骁把手里新改的分镜塞到赵轶手里，“别在那贫了，干活了。”

　　几个人苦中作乐想着对策，勤勤恳恳地拍了几条。可喜可贺的是，没过多久天气竟然放晴了，一直锁在角落里满脸乌云密布眉头紧缩的统筹捧着手机“腾”地站起来，行动之突然之激烈把身边人都吓了一跳。

　　他语调里掩饰不住的欣喜，“这云要过去了！”

　　棚里的低气压一下子就活跃起来，赵轶一拍蔡穹的肩膀，“可以啊晴天娃娃！”

　　蔡穹虽然什么也没做，但还是应承下了，“小事，小事。”

　　整组人喜气洋洋，今日工作效率空前得高。

　　唯一一个不怎么喜气的是樊澈，他浑身酸痛，嗓子也不舒服。

　　坏了，该不会是这几天淋多了雨，感冒了。可不应该啊，他这么强壮的体质，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贺骁一旦沉浸在镜头里很难注意到别的什么事，拍摄间隙休息的时候他才从片子中抽离出来，察觉到樊澈的精神状态有些萎靡，候场的时候不笑也不闹，只安静地坐在那低着头发呆，想起吃饭的时候樊澈似乎也没什么胃口。

　　贺骁环顾了一圈，四下都是剧组的人，他低头给樊澈发消息，“不舒服？”

　　收到消息的樊澈盯着这行消息看了许久，慢慢回道，“没有，只是有点困，不耽误。”

　　他似乎察觉到贺骁在看他，发送后马上站了起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到处乱窜，卯足了劲和旁边的人嬉笑打闹，装作无事发生。

　　贺骁没再回复，只是收了手机，“五分钟后开始最后一场，大家加加油早点收工！”

　　剧组再次受到激励，从四面八方传来振奋的声音——“收到！导演！”

　　这让贺骁笑了笑，工作辛苦是一定的，但他也非常享受工作的这一刻带来的充实感，这是属于他的团队。

　　他迈步过去走到摄影指导赵轶身边，“不要在后期的时候调太多色。”

　　赵轶虽然平时爱贫嘴吊儿郎当，但工作起来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的，他给了贺骁个“放心”的眼神，招呼着掌机，“老王老王，”转头和贺骁说，“咱们先试拍看看。”

　　摄影师们正就位呢，刚想叫个人过去当光替，没想到樊澈倒是眼尖，自己个就自动自觉地过来了，老老实实地往那一站，见这几人都看他，咧嘴笑了，挺骄傲似的。

　　赵轶不禁竖起大拇指，“专业。”

　　整个剧组运转得有条不紊，樊澈很喜欢这种工作状态，大家都在朝一个方向努力着，格外充实，如果可能，他真希望他能一直待在这样的剧组里。

　　今天的拍摄如有神助般格外的顺利，天刚擦黑就完成了所有任务，在打板收工后众人都开始欢呼，剧组一片热闹轻松的氛围。

　　在最后的天光下工作人员忙着收棚子，剧组小就是没那么多界限，人情关系也近些，哪个收拾利索的组先完成的组会留下来给另外的组搭把手，甚至樊澈也在帮着扛设备，组里的工作人员没见过这样接地气的演员，还整天无所事事，没有别的通告，成天就和他们一起泡在山上吃喝拉撒，更惊叹于他每天源源不断的活力，好像不见他有累的时候，甚至上午干活，下午拍戏，收了工还能帮他们干活。这一天往仔细了算，得领几份工资？

　　各组陆续回到住处，疲惫的工作过后大家满心念的都是半小时后的晚饭，说来倒也巧，就在这时候剧组的群里小石发出消息，“贺导给大家安排了惊喜晚饭！”随后甩出两张图片，是今晚的晚餐菜单。一张重油重辣的川菜，一张清淡养生的粤菜，兼顾了组里各位的口味。

　　紧接着又甩出一张停在食堂门口的房车的照片，“甜品站福利！冰奶茶热姜汤双皮奶已就位，大家快来呀！”

　　这时贺骁接上，“淋了几天的雨，大家都辛苦了。”

　　消息一出，群内各位排山倒海的欢呼迅速刷了屏，满屏的表情包和“谢谢贺导”掀起了庆祝高潮。

　　在山上待了太久，年轻人们差点都要忘了奶茶的味道，这会儿激动地嗷嗷叫唤，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稳重样子，他们从各自的住处倾巢而出，两眼冒光，争先恐后，只为了那一杯可爱的烧仙草。

　　侧拍师小辉的幕后团队早就等在“甜品站”了，倒不是他也对奶茶感兴趣，而是他觉得这场面值得一拍，标题他都想好了——丧尸围城，剧组人员为何瞬间倾巢出动，人类的欲望有多么邪恶！

　　整个组年龄都不大，年轻人居多，他们手捧着烧仙草，一整天的疲惫仿佛也能够治愈了，像赵轶这种三十好几的粗糙直男所不能理解的，他在涌动的大队伍里也只是因为闲着没事，溜达着来这扯扯闲篇等着开饭。

　　毕竟不开会不工作的乡村的晚上啊，是真的无事可做。

　　他们属于小型低成本剧组，虽然比不上成熟的大剧组体系制度都完善，但胜在更加自由，彼此间也没有那么大的距离感，贺骁也会刻意在片场外营造出一些自己格外平易近人的氛围。更何况他实在长得好看，当这样一个人向外散发友好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不喜欢与他相处。

　　下了几天大雨的夜空此刻被洗的透亮，漫天漫天的星星，空气也清透。贺骁正站在甜品车跟前和每一个人过来的人聊天。

作者有话说

　　又是喝奶茶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