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味的大海》迟到了不笑

6、过去四年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境外生了？还有你为什么成了新生？”李恩赫本来以为苏海可能因为复读了所以才晚一届入学，所以之前聊天的时候他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没有想他最初想的这么单纯了，所以他现在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苏海把晚风吹乱的头发撩在只耳朵边上，面向这李恩赫：“我，嗯，我……”
　　“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吹起的风还是因为苏海声音太小，李恩赫看见苏海的嘴动了动，却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所以他提高了嗓音问了一句。
　　“换个地方说吧。”苏海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因为苏海的宿舍离北操很近，李恩赫就问了句：“操场可以吗。”
　　对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走去操场的路上，苏海先开口了：“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去了澳门。”
　　“澳门？班主任和我说，你是被爸妈送到市读重点，所以才不能报名升到本部的高中，为什么变成了澳门。”
　　对于苏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四年，李恩赫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是站在苏海的立场，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苏海这种做也还是有苦衷的，因为毕竟他是去的是市重点高中，繁重的课业和少的可怜的假期，休息都不够，哪有时间用来聊天和回消息。而且高中期间每次当李恩赫对学业放松警惕的时候，他脑子里就闪过苏海努力学习到不碰手机，不回消息的样子，一想到这他就又强打起精神学习，也才有他现在能在这个学校读书的情况就。
　　但是这不代表李恩赫没有骂过苏海混蛋，很多次他都在心里默默骂苏海没义气，尤其是中考结束那段时间，他看见别人来高中校区报名的时候。中考前苏海和李恩赫约定好了，要一起报名直升本部，苏海的成绩一直没有问题，为了完成这个承诺李恩赫在学习上吃了不少苦头。中考成绩出来后，李恩赫勉强够上了分数线，但是却联系不上苏海了。从报名开始的第一天开始，校门还打开的时候，他就拿着打印好的成绩证明在门口等了，等了一天，苏海没来，他就又等了一天，一直等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直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个小时他才交了成绩单，自己先报名了。直到报名时间截止了，李恩赫都还不相信苏海会放他鸽子，因为他相信苏海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所以报名之后，李恩赫还特点向报名处的人确认了下有没有一个叫苏海的人来报名，后来他问了班主任才知道，苏海的档案被调到了市重点的高中，他才相信苏海真的放了他鸽子。
　　“其实，本来是要去市重点的，集资费也交了，但是出了点意外。”苏海在操场上的草坪上躺下，双手交抱着放在后脑勺下面，闭上眼睛回答了李恩赫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
　　“我爸爸去世了。”
　　“什么，什么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李恩赫本来是打算躺下的，现在猛地坐了起来。
　　“初三的暑假，就是我妈拿着我档案去报名后没几天。”他简短地回答，“他照例医院检查的时候，突发了脑溢血，当天夜里走的。”
　　李恩赫沉默了，他不知道这个情况下自己要再说些什么。
　　苏海扭过头，看着低头不语地李恩赫，稍稍抬起自己地脑袋，把压在下面地手抽出来，拉了拉李恩赫地衣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躺下，然后说：“其实不用这么讲究，我爸刚去世的时候，大家为了照顾我的感情连“死”啊，“爸爸”啊这些词都避讳着，直到现在只要我一提起这件事情，大家就都开始沉默，变得尴尬，但是其实最让我难受地就是这种反应，因为这样真的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异类，所以，恩赫你能不要用和其他人一样地反应对我吗。”
　　“嗯。”
　　李恩赫答应自己要求后，苏海接着说：“其实我本来想和你说来着，但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那天夜里我就和我妹妹去殡仪馆了，一连跪了七天，每天就跟人偶一样被人牵着走，因为这种事情我是第一次，什么规矩都不懂，别人叫我干什么，其实更准确点的话，比起木偶，可能和那种机器传送上的货物更像一点吧，因为木偶还有休息的时候，那七天我每天都被不同的人牵着，去干不同的事情，有时候我吃着饭都会被人拉走，理由只是某个在我小时候抱过我的叔叔或阿姨想向我表达一下他们悲伤的情绪。”
　　“你妈妈呢？这些事情不都是大人处理的吗？”
　　“我妈对爸感情真的很深厚，她也没有这么坚强，虽然她已经努力不在我面前表现，但是她那消不下去的眼泡骗不了人，那几天她都郁郁寡欢，恍恍惚惚的。而且头七还没有过去，我爸的那几个兄弟就跑来和我妈说厂里亏空了欠了钱，我的那几个叔叔一直在她旁边念叨我爸答应厂里也有他们一份股，劝她同意买厂去补亏空，然后把钱分了，她被那些事情缠着，早没有精力来管我这些事情了。
　　“那你妈答应了吗。”
　　“没有办法，我妈不想买，那厂是我爸一点点办起来的，但是没有办法只能答应，我爷爷都被他们说服过来做我妈工作，说欠着钱，就不让我们两个被我妈带，我妈就只好把厂买了，带着我们两个去了澳门。”
　　“为什么要去澳门，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家的房子被法院拍卖了，我妈在澳门有套她爸爸留下的房子，属于婚前财产，再加上她之前就把我们两个户口迁到了澳门，为的是让我们高考好考点，没想到却在那个时候用上了用场。”说完苏海还苦笑了一下。
　　李恩赫看着苏海的眼睛，苏海也看着李恩赫的眼睛，苏海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语气也一直很平淡，李恩赫不明白是因为真的放下了还是故意克制。注视了他一会儿，渐渐地，他决定不再深究，只是静静听着苏海继续说，苏海愿意说，不管怎样都好。
　　“你知道吗，我去澳门之后，学籍这些还有没有处理好，我只能晚一年上高中。所以那段时间我就在我妈开的餐厅里面干活，我妈开了间餐馆，边帮忙边学英语和粤语。”苏海顿了一下，说了句：“恩赫，学习真的比工作轻松。”
　　“嗯，我知道”李恩赫把身子侧到苏海的一侧，让自己的全部视线里只有苏海。
　　“怎么说呢，我妈开店地时候把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钱全砸进去了，店的盈利是我们能活下去，吃上饭的唯一希望，所有我干活很拼命，幸好后来店生意还可以，我才可以安心去上学了。”讲了这么久，第一次声音里面带了哽塞，“那时候我真的怕就只能在店里打工了，那就永远都不能和你解释了，那你会不会一直生我的气。”苏海也把自己身子侧过来，转到李恩赫的这侧，他晶莹澄澈的眸子里映着的是李恩赫的脸。
　　“我生过你不告而别的气，但是没有很久。”李恩赫早就已经不生苏海的气了，心里的那个疙瘩在见到苏海的时候就没了，甚至听到苏海说第一句后，他就为自己曾生过苏海的气而感到懊悔。
　　“真的吗？”
　　“嗯。”
　　“谢谢你，恩赫!”苏海咬了咬嘴唇，继续说：“其实我找过你的，我打了你的手机，没有人接。”
　　“我初中毕业之后，我妈给给我买了手机，原来的小灵通就不再用了。”
　　“我还以为是我之前背的号码是错的，幸好。”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
　　“我们刚去澳门的时候，我没有手机，打电话还要去公共电话”，苏海讲的时候脸有点红：“头一年真的不好过，为了能为家里剩点钱，我曾经带着妹妹去家后面的教堂找水喝，有一天被我妈发现了，我妈就抱着我们两个哭。说来在澳门那四年，我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哭过，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变了，至少在这点上面，但是今天……”
　　“情感出来总是好的。”
　　“嗯，很久没有和人这样聊了。”
　　“你怎么会选这个学校。”
　　苏海转过身，平躺着，回到最初的姿势说:“故意的。”
　　“什么故意，你明明可以选更好的学校啊。”
　　苏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不说了，回寝室吧，快到门禁了。”
　　李恩赫完全没有关注到时间的流逝，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但是的确吃完饭出食堂也快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