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长大》鱼爱东坡

2、第二章取名是个技术活

　　我出生这一年，我爷爷退休了，三叔接班。

　　我是农历十月出生的，离过年也就剩两个月的时间。

　　我爸很开心的抱着我们苏家第一个孙辈去给爷爷拜年。我爸本以为爷爷应该会很高兴，结果我爷爷一句，“抱着滚开”把我爸满腔的热情瞬间浇灭。

　　我妈很生气！认为我爷爷不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个孙女。

　　于是我妈讥讽我爸，“你以为你很得意，生个女儿，有啥嘚瑟的？”

　　我爸多没心没肺啊，转头逗我，“给爸爸笑一个。”

　　我一咧嘴，笑得可开心了。

　　爷爷一共三个儿子，我爸是老大。我奶奶一直想生个女儿，怀我三叔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说应该是个女儿，我奶奶很开心，说再苦都得生下来。可是，又是一个儿子！我奶奶很绝望，打死不再生了。我爷爷很开心，连着三个都是儿子！

　　那个年代背景，老一辈，像我爷爷这样的人很多，我理解。所以后来我妈给我灌输爷爷重男轻女思想的时候，我由最开始情绪激动的愤恨变成了平静坦然。

　　三叔得过完年，春暖花开时才去上班。所以“谁照顾我”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被我爸顺利的移交给了三叔。三叔每天背着我在村子里玩，到饭点的时候，不需要人喊，准时到家，端着一大碗的米饭，拌着许多的辣椒，使劲的扒拉。

　　三叔是真的待我好，我的生日不好记，可是他总记得。

　　三叔离开村子出去参加工作之前，我都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所有人都“小妹小妹”的喊着。

　　我爸妈觉得还是要给我取个正式的名字了，不能老这么喊。

　　我爸说：“不如叫外公取名字吧，他很有文化的。”我爸说这话的时候可骄傲了。

　　他口中的“外公”，也就是我的外祖祖，我奶奶的爸爸。具体几几年我不清楚，但是我记得我奶奶出生的年代，1949年，新中国成立那年，那我外祖祖应该是20年代的人。据说我外祖祖在那个年代可是读到了初中毕业，可有文化了......

　　外祖祖正襟危坐半睁着眼，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半，全睁开的话，眼睛应该挺大的，问，“几月生的？”

　　我爸：“农历十月。”

　　外祖祖：“那个时候已经是初冬了......”

　　是不是以为我会叫苏冬？

　　不，我外祖祖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外祖祖继续说道，“咱们这的天气就是好，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苏小花？

　　外祖祖：“尤其是菊花，从秋天一直开到冬天。”

　　苏！冬！菊！

　　我爸和我妈当时就愣住了，已经90年代了，已经不时兴这样的名字了。

　　其实我外祖祖要是给我取个冬梅，我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冬菊这个名......我爸妈当时只是觉得很俗，还不知道多年以后，很多人已经无法直视“菊”这个字了。

　　我妈放弃了让长辈取名这条路，开始自强自立，没日没夜的翻新华字典，最后敲定了“沁”这个字，女孩子嘛，就应该沁人心脾，温温柔柔的。

　　我很能理解我妈想要把我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心情和愿望，但是有些事吧，是不能强求的。

　　好歹模样到没有最开始那么丑了，眉眼逐渐长开了，眼睛又圆又大，皮肤白白的，特别喜欢笑，不认生，见谁都能乐半天，软软糯糯的特别招人喜欢，村子里的人都说老苏家的小孩，越长越好看，是村子里同时期出生小孩中长得最好看的。

　　我爸可骄傲了。

　　我妈说，当时带着我去工地看我爸的时候，那个守工地的老爷爷可喜欢我了，即使我妈多次说我的名字叫苏沁，可是老爷爷坚持喊我“大眼睛娃娃”。老爷爷每次见我都会拿出一块糖逗我，“大眼睛娃娃给爷爷笑一个，爷爷给你吃糖。”

　　我能把眼睛笑成月牙。

　　我妈说，“还小，不能吃糖。”

　　老爷爷坚持给，“不能吃我也给。”

　　那糖最后谁吃了？

　　“我吃了。”我妈说完还瞪了我一眼。

　　其实我就想知道那个糖好吃吗？

　　一直到八个月大的时候，得断奶了。

　　我妈把我扔给了爷爷奶奶，自己跟着爸爸去外地的工地去了。

　　很多个夜晚，我妈想起我的模样都会忍不住哭。

　　我妈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乎我傻不傻了，就是觉得可爱，可是为了生活不得不离开啊。

　　我爷爷对我的态度倒是改善了不少，不再让人抱着我滚开了。

　　夏天天气炎热，爷爷喜欢光着膀子，身上全是我掐的指甲印，他一边骂着“死孩子”一边任由我去掐。

　　奶奶一般会在爷爷彻底爆发之前把我抱走，我舞动着手臂，不愿离开爷爷的肉肉。

　　我很好断奶，不哭不闹。

　　奶奶用砂锅煨着猪油米饭，然后加一点酱油，一点点的喂我。唯一让我妈无法忍受的是，奶奶喜欢用她的嘴把有些食物嚼碎了喂我。

　　现在的我没有那段记忆，我能理解的只是奶奶在用她的方式对我好。

　　出生的第二个春节。

　　我爸妈从远方打工回来了。

　　隔很远就认出了村口的奶奶，大声的询问，“沁沁呢？”

　　奶奶努努嘴，“那不是吗？”

　　我妈差点哭出来。

　　不是因为思念的感动哦。

　　有一种冷叫你奶奶觉得你冷。

　　我穿了秋裤，毛裤，棉裤，还有一条套在外面的裤子，秋衣，毛衣三四件，棉衣两件，如果不注意看的话，会觉得是一个球。脸蛋全部开了皴，不知道是鼻涕还是泥巴，手上脸上都是黑乎乎的，眼睛怯怯的看着我妈......那个眼神，我妈说，那就是典型的傻子的眼神。

　　又回到了原点。

　　又丑又傻。

　　我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怕是不能打掉了，得生下来。

　　再穷都得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