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下凡》青瓦玲珑

4、第四回 祈雨

　　“给！”小艾一脸欢快地将那把接好的骨刃递上，骨刃见状一愣。
　　他记得，这把骨刃已经在抓鬼的时候断了。而且据他所知，这刀是特制的，应该是接不了的。可如今明明断成两半的骨刃已经被接了回来，只在接缝处留有一道暗红色的细痕。
　　“那个，”小艾看到骨刃在留意那个接痕，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本来你这把骨刃是接不上的，只不过我觉得这双刀刃对你来说很有意义，就打算试试。是小徽，呃，就是廷徽仙君帮我接上的。不过他仙力有限，只能勉强把这断刃给接到一起，但是不能受力，可能没办法再当武器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骨刃，见他默默地盯着自己，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怎的有点不自在，小声嘟囔了句：“真是的，还以为听小徽的话，用血就能接好呢……”
　　声音虽小，落在骨刃耳中却十分清晰。他一把抓起小艾的手，就见她左手手腕处缠着白色的布条，掩于衣袖之下，不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你……”骨刃心头一热，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看向她，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动容。
　　小艾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烫，她知道骨刃是在心疼自己，忙说：“我没事的！是小徽用仙力给我划的口子，一点也不疼！他说自古就有以血铸剑，就想着试一下……”
　　小艾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小徽将仙力聚于指尖，在她的左腕轻轻一划，就凭空划出一道伤口，甚是神奇。
　　“我流点血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惜了你这把骨刃，到底不能接回原样……”小艾轻叹，骨刃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很珍重地看了看这刀，然后把它别回后腰。
　　想着平日里总是骨刃一味地保护自己，而如今自己也可以为他做点什么了，小艾的心里甜甜的。
　　这种心情一直保持着，直到在被皇帝召见的路上，她还一直偷偷发笑。
　　静下心来，小艾对于皇帝的这次召见，感到有些奇怪。
　　她前不久才见了皇帝，就是她“意外”抓鬼成功之后，去向皇帝交差。因为小徽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小艾只得瞒下此事，舔着脸对皇帝说，是自己收服了厉鬼。
　　这下子，她算是通过了皇帝的试探吧。
　　可这次皇帝又派人来请她，是为了什么？此刻，皇帝应该在上朝啊，两位皇子和文武百官都在。
　　小艾隐隐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无奈没法询问太子，她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
　　不过，令她心安的是，好在骨刃一直跟在她身旁。
　　一进大殿，对上太子有些焦急的眼神，小艾就感觉有些不妙。再看到大皇子脸上那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时，小艾知道，她八成又要遭他的算计了。
　　果然，在皇帝告知小艾南渊已有十月有余不曾降雨，百姓饱受干旱之苦后，他提出请求，希望小艾以仙帝之女的身份向天祈雨，以救万民。
　　祈雨？小艾心头一凉。
　　这大皇子真是在戳穿她的道路上不懈努力啊，这回他恐怕真是要成功了。
　　自小艾假扮仙女，一路走来，战战兢兢也就罢了，从天而降好歹可以靠人为的把戏，抓鬼又碰到了小徽，可祈雨……这种纯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的事，要她怎么办啊？！
　　想到自打她被太子救下后，好像还真没下过雨，小艾苦笑：哎，这老天爷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不下雨啊？
　　小徽……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大庭广众之下，小艾不敢和太子有眼神交流，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托词拒绝，只得先答应下来。
　　其实事已至此，太子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主要是大皇子此次行动太过突然。
　　今日上朝，先是大皇子的近臣上奏，引出久旱一事，再由他出面建议祈雨，并主动请缨负责此事。而祈雨的人选，根本不用他提。还有谁能比仙帝之女更合适？
　　于是，皇帝当下就派人去请小艾，根本不容太子应对。
　　若不是正赶上上朝，太子走不开，也没办法知会手下，他一定会让小艾提前消失，然后告诉他的父皇，仙女已然返回天宫去了。
　　他有些后悔，本想着留“仙女”在自己身边，可以再伺机以她的名义谋取更多好处。如今看来，他就不该太过贪心，应早早让“仙女”辅佐完自己离开。

　　祈雨的旨意一经下达，方方面面的人就开始准备了。
　　小艾被请到一个偏殿，焚香沐浴，静待两日后的吉时，在祭天台举行祈雨仪式。
　　因是大皇子全权负责，小艾现下已被人严加看管，防止太子给她传递消息。小艾见状，只得让骨刃替她把风，自己尝试着唤小徽现身。
　　“小徽，小徽！”小艾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自打和小徽熟识之后，小艾对他是又喜欢又嫌弃。喜欢，是因为他善良有趣，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嫌弃，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神仙，真的很傲娇，明明仙力有限还硬要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还时时提醒她不配假扮他的女神。
　　不过此时，小艾真的是诚心诚意地想见到小徽的那张小俊脸，希望他除了会抓个鬼，接个刀之外，还会下点小雨。
　　“呃……我真的不会……”小徽在被小艾唤来，得知她的请求后，讪讪说道，“那个，这术业有专攻嘛，下雨又不归我管，那是雨仙的事儿……”
　　小艾懒得理会他的解释。她只知道，这下，她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真的是要听天由命了。
　　“都说你扮不了我们家亲亲小晴晴了吧……”小徽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捧他的女神。
　　小艾正烦得要命，分分钟甩给他一个白眼。小徽见了，立刻乖乖闭嘴。
　　小艾反复思索，再三犹豫，还是向骨刃开了口：“我这关八成是过不去了，万一我的身份被揭穿，到时你就别管我了。你寻个机会就离开吧，省得此事连累到你。”她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看向骨刃，希望他可以明白自己的苦心。
　　骨刃听罢，眼神一暗，道： “我带你走，现在。”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小艾，语气恳切且决绝。
　　小艾强压下心头的感动，甩开他的手，说道：“不行，我……不能走。别忘了，太子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可以自己一走了之，却把他陷于危险之中。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命，本就应该。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快走！”小艾嘴上发狠，语气中却带着恳求。
　　“不。”骨刃只留下一个字，就转身出门，和守卫们站在一处，不再理她。
　　“那，那个，要不我教你一些唬人的手势，让你祈雨的时候用？”小徽看看离开的骨刃，又看看难受的小艾，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很是破坏现场悲伤的气氛。
　　小艾瞪着微红的双眼看向他，小徽怂怂地缩了下脖子，委屈地嘟哝着：“人家还不是想帮忙嘛……就知道对骨刃好，偏心！”

　　两日后，祭天台前人山人海。
　　皇帝本着笼络人心的想法，将祈雨一事公告天下，并允许百姓前来观礼。
　　百姓们一是饱受干旱之苦，想着第一时间得知祈雨仪式的消息，二是渴望亲眼目睹仙女的真容，于是便都争先恐后地赶来了。
　　一时间，人头攒动，场面甚是热闹。
　　皇帝驾临，皇子和百官相随。骨刃跟着盛装的小艾踏过长长的台阶，登上祭天台，祈雨仪式终归还是开始了。
　　小艾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做完一系列小徽交给她的繁复手势后，仰头看天。
　　果然，天空仍是万里无云，没有一丝变化。
　　老天爷到底是不给她这个面子的。
　　其实细细想来，对于她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骗子，上天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幸运让她应付之前的事了。小艾认命地一叹，然后看向骨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百姓和官员离得较远，尚没有反应过来，皇帝就先一步看出端倪。见祈雨无果，他的脸色有点难看，质疑的目光投向太子。
　　太子甚是难堪，不用看都知道此时的大皇子定是得意得很。他赶紧上前，将想好的托词说给皇帝听：“父皇切莫着急，许是仙女前日里抓鬼费了不少仙力，如今尚未调歇过来。以儿臣所见，不如……”话未说完，就听百姓一片尖叫。
　　他抬头看去，竟见人群之中翻出不少手持匕首的杀手！
　　“护驾！”太子和大皇子同时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大叫，在看了彼此一眼后，又同时护在皇帝身前。
　　皇宫侍卫们也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在第一时间护住皇帝和皇子，正打算和杀手拼个你死我活，却见这群家伙竟都直挺挺地奔向祭天台，显然目标不是皇帝，而是小艾。
　　“保护仙女！”皇帝一声令下，部分侍卫追上祭天台。
　　大皇子听罢一愣，因为在他看来，皇帝不该在确定小艾是假仙女之后，还要保护她。但他毕竟是在权谋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大皇子，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暗叹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简单了些。
　　杀手们纷纷被侍卫拖住，与其缠斗。可真正的危险却并不是他们。
　　当小艾看到敬天牌楼上四个蒙面人一跃而下时，下意识联想到自己也曾这样出现在皇帝的面前，自嘲地想：真是风水轮流转，这难不成是报应不爽么？
　　这四个蒙面人的武功显然要比底下那群杀手要强得多。只见他们四人打扮相同，且均是右手长剑左手短刀，同进同退，配合默契到令人发指。
　　骨刃后背上的伤本就没有完全愈合，再加上他如今少了一把骨刃，且还要为小艾分心，他的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
　　于是在四人凌厉绵密的攻势下，骨刃渐渐不支。
　　只是，不管骨刃如何疲于应付周围的长剑短刀，他始终用左手死死握住小艾的手，将她拽在自己身后。
　　骨刃的右腰中刀，鲜血突突地从伤口流出来。
　　小艾见状心疼极了，她真恨现在的自己，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骨刃为她受伤，她什么也干不了！
　　四人的招数相辅相成，互相弥补着空隙和不足，骨刃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骨刃你走吧！求求你别管我了！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是我……”小艾在他身后大叫，声音已经哽咽。
　　骨刃完全不理会她，就是握住小艾，死不放手。
　　四人之中的一个改变战略，在其余三人的协助下，渐渐撤出战斗中心。
　　骨刃意识到情况有变，但无奈被那三人缠住，实在无法去顾忌第四个人。
　　突然，那人找准时机，一柄长剑直直刺向小艾！
　　骨刃虽然看到了这致命的一剑，但其余三人依旧攻势不减，他只有一个胳膊一把骨刃，一时间分/身乏术，只得做出取舍！
　　骨刃想都没想，就挥刀去挡刺向小艾的长剑。可与此同时，另一柄长剑却狠狠地扎进骨刃的肉里，贯穿他的腹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艾根本来不及去反应眼前的一幕！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骨刃腹部的长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亦没有一丝表情。她只知道，当那柄长剑刺穿骨刃的一瞬间，自己的心也被刺穿了，留下一个淌着血的大洞，空唠唠的。
　　周遭的打斗声似乎在瞬间定格了下来。小艾的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一个不知所措的她，直愣愣地看着渐渐倒去的骨刃，甚至来不及心痛。
　　对上骨刃侧身投来的目光，她觉得那眼神复杂极了。他什么也没说，但又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
　　“骨刃！”感觉到刚刚死命握住自己的手渐渐松开，小艾再也支撑不住，瞬间泪如雨下！
　　顷刻，天上轰隆隆地一声巨响，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浇得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目之所及的场景已经全然不同，小艾发现自己竟然在……云彩上！
　　在她面前，立着一个面容青涩却带着几分正气的英俊小将，身着银白色的铠甲，张扬挺拔，一脸不快地看向她，质问道：“是你把雨招来的吗？”
　　“什么？”眼前的情形顷刻之间发生巨变，小艾感觉自己恍若做梦，只是分不清哪个才是梦境。
　　“我，问你，是不是你刚刚祈雨把大雨给招来了？！”小将重复了一遍，不快之色又重了几分。
　　“嗯……”小艾依稀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还真是你！”小将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却见小艾一副愣了吧唧的样子，一时间又不知拿她怎么样，也没了脾气。想着就算被她连累，可他堂堂上仙，总不能和个傻子计较吧。
　　“仙君息怒！”小徽出现，见到小将，甚是激动！他廷徽上天了！还见到上仙了！
　　小艾看到熟人，有了一丝真实感，头脑也慢慢清醒。
　　“小徽！骨刃！快帮我救骨刃！快！求你！”记忆回归，小艾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拽住小徽，扑倒在他怀里祈求他。
　　“这，你们凡人之间的事自有定数，我……不能擅自插手啊……”小徽为难地说，看见小艾热切望向自己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又急忙安慰她，“不过你别急，骨刃没死！真的！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了，他还有一口气，被你们凡人皇帝给救下抬走了。”
　　“真的？！”小艾听不到小徽说的其他话，她只听到四个字“骨刃没死”。
　　“真的真的！”小徽抱住浑身颤抖的她，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后背。
　　小艾听到小徽的再三肯定，她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些。
　　“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是不是抽空理理我啊？”小将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俩，插嘴道。
　　“啊！”小徽反应过来，赶紧将怀里的小艾扶起，行叩拜之礼：“在下地仙廷徽，拜见这位……”
　　不知道对方如何称呼，小徽微微俯下的头上扬，侧脸看向他，心里却在感叹：不亏是上仙，你瞧人家这仙衣，多讲究啊！
　　小将并不知道小徽此刻的想法，被问及身份，他一脸自豪地说：“我是雨仙座下新上任的掌雷右护法浩禹仙君。”
　　他见小艾一脸疑惑，仿佛没大听懂的样子，只得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就是你们凡间所说的，呃，雷公。”
　　说起来，这位“雷公”还真不想承认他是雷公。这名字一出，仿佛自己是个虬须大汉。
　　而且，更尴尬的是，雷公之后必有……电母。
　　一说起这个，他就更加来气。
　　这凡间的传说真是害人不浅。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澄清过，不是电母，他们也不是一对，司电左护法是他的同胞兄弟！总不能因为之前某一任雷电护法的名声大噪，就把他们的形象一直强加给以后历任的护法吧。
　　想想也是无语，浩禹暗叹了口气，等待着小艾在下一句询问他“电母”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意料之外，小艾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应该是还没有从骨刃的事情上缓过神来。
　　而浩禹却微微一愣，有些意外之喜，心里凭空对这个凡人少女生出些好感，于是朝她报以友好的一笑。
　　“大名鼎鼎的雷公嘛，我知道我知道！”小徽有些激动地插进话来，“右护法，有礼！”
　　呃，又叫他雷公，这个家伙！浩禹不悦，虎着脸斥道：“你个小小地仙，谁准你上天来的？”
　　这下轮到小徽愣住了：为什么就凶他啊！明明是小艾先上的天，他因为担心她才尾随而来的！
　　小徽委屈地想：自己还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分明都是第一次上天，小艾还只是个凡人呢，他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这右护法对小艾就很友好，却这么嫌弃他啊？
　　难，难不成就是因为小艾长得好看？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正在这儿气不愤呢，却听到小艾悠悠地说了句“小小地仙”，小徽瞬间反应过来，脸红得厉害。
　　因为他平日里仗着小艾对神仙之事一无所知，将牛皮吹上了天，大放厥词说自己的身份是如何如何的高贵。现如今被人当面戳破，呃，真的很尴尬！
　　就知道以他那点仙力，不会是什么厉害的神仙。小艾此刻还在为骨刃悬着心，没有心情搭理他。
　　浩禹不知道，也不在乎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说道：“姑娘，知不知道你闯祸了？”
　　小艾和小徽俱是一愣，就听他解释道：“原本天界有令，不准我等布雨。现如今，却被你给莫名其妙地招来了雨水。我就是因觉察到了此事，才来到这里的，也是因此将你带上天询问的。违反仙令要被处罚。哎，可怜我和小电才刚刚上任，就要被你连累，受这无妄之灾了。”
　　小艾不解，她是祈过雨没错，可那手势不是小徽教来唬人的吗？
　　这雨是被她招来的吗？就算是，可这难道不是一件解救万民脱离旱灾的善举吗？为什么反而要受罚呢？
　　这天界也是奇怪，好端端地干嘛不让布雨，任凭凡间百姓饱受干旱之苦呢？
　　小艾看看浩禹，知道他也不知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过，她的心思不在这里。小艾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下凡去看骨刃。任谁说都没用，只有让她自己亲眼确定骨刃的平安，她才能真正踏下心来。
　　小徽在一旁听到小艾要受罚，很是不安，也不知道天界的处罚她一介凡人承不承受得住。
　　正想开口询问浩禹，小徽却见他忽然神色一紧，表情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小艾和小徽同时感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就见浩禹毕恭毕敬地朝高处的某个方向行礼：“雨仙座下掌雷右护法，见过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