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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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珀披着薄毯坐在长桌旁一边随意地翻看手中的书本，一边扭头嘬几口奶茶，甜腻清香的味觉刺激引得她满足的喟叹。显然比起精神食粮来，物质食粮更容易使人愉悦。这是她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带着饮料进圣殿图书馆，她毫不怀疑如果此前她胆敢这么做，王一定会化身吼叫的哥斯拉把自己轰出去。但是现在——在王不知道从哪来的灵感试图把她扔在珠穆朗玛峰顶以激发她潜在力量，最终把她像只霜打蔫的冻茄子一样，从传送门里拖了回来后的现在。快要被愧疚感淹没的王甚至主动给要留在图书馆里加强基础学习的安珀塞了茶点。
希望他的愧疚能持续久那么一点点，安珀愉快地塞了块小饼干，暗自期望。长桌上摆放的小台灯散发的暖橘色灯光照在她指间泛黄的书页上，安珀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纤薄纸片上工整的手写花体字，很快地看完了一本书。她起身，将桌上的书叠成一摞，走向右侧一字排开的书架。
《无形日之书》……《至高法典》……《所罗门钥匙》……，这几本书的内容她刚刚又复习了一遍。安珀小心地把它们放回原本摆放的位置。
还有两本王建议她看的书是……这个，她从中抽出一本封面上标着《宇宙新编》的书。确认过附近架上都没有她要找的最后一本后，安珀开始向深部那列系有锁链的书架靠近。她从下到上仔细浏览书目，终于在架子顶层看到了她的目标——《基础总论》。
哦见鬼，它放得太高了。
安珀微微下蹲，伸直胳膊卯足劲往上起跳，努力去够那本高高悬在书架上的大部头。但她的身高即使蹦起来也不起作用。安珀又不死心地试了几次，就在她保持着踮脚抬手并拼命仰着脑袋——活像只颈部过伸的鸭子般的姿势时，突然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与此同时，一截蓝色衣袖划过她的身侧，几乎擦着她的面颊而过。那是一只十分修长的手臂，露出的手指匀称骨节分明，但上面似乎满布伤痕，显然属于一位男性。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够着了那本《基础总论》，轻松把它从束缚着的锁链中取了下来。
安珀下意识地转过身，但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身后的人站得离自己这么近，差点一头撞在他的胸口。安珀猛地退后一步，结果不幸地撞上了背后的书架。这列配有锁链的书架明显是用来存放特殊书籍的，整个骨架都是用金属制成，她正好磕在了链条尾部突出的挂钩上，并且撞得结结实实，后背瞬间被锥心的刺痛席卷，倒抽了口凉气。
安珀反手捂着背上撞着的地方，脸皱成一团，疼得龇牙咧嘴的。
另一边的斯特兰奇罕见地有些不自在。他原本是瞧她拿不着书艰难又有些好笑的样子打算帮个忙。并且为了能够着书而离得近了些，但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安珀会突然来个急转身，还和书架撞个正着。
倒像是他故意要吓她似的。
然而他的那点尴尬很快烟消云散，他眼尖地发现安珀先前伸长胳膊蹦哒时滑落在地的薄毯。斯特兰奇弯腰捡起毯子，递过去，还适时地加上了一点关怀：“林医生，你还好吗？”
安珀用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比了个“OK”，缓了一阵才抬头与斯特兰奇的视线相对——他已经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一步，留出了合乎标准的礼貌距离。其实安珀听到他说话时就知道是谁了，这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低沉、浑厚，略带沙哑。距她上次见斯特兰奇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瘦长显得面部轮廓更加清晰，头发丧失了神气的耷拉在额前，也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红斗篷。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手里那本《基础总论》。
“不错的入门书，肯定是王的推荐。”斯特兰奇说着把它塞回安珀怀里，绕过她径直走向图书室中央的长桌，抽出张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毫不客气地从点心盘里挑拣出两块饼干塞进自己嘴里，并对桌上的奶茶啧啧称奇：“王竟然同意你带吃的进来？！看起来你们相处得真不错，他从来不许我这么干，怕我‘污染了’神圣的的书籍。但我还是成功带进来过苹果，四次，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斯特兰奇竖起四根手指头，冲她狡黠地眨眼。
“我也没有这种优待，如果不是今天差点被他扔在珠穆朗玛冻死的话。”
斯特兰奇几乎立刻明白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表情古怪地感慨：“呃，相当熟悉的经历，看起来你的学习不太顺利。”
安珀听他说着，干脆也走回长桌前，坐到斯特兰奇对面。她在圣殿的这几个月里斯特兰奇从来都没露过面。今晚他也绝不可能只是偶然出现顺便来扯几句闲谈，她直觉斯特兰奇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哦，别那么严肃。你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和王一模一样。“斯特兰奇耸耸肩，再次从盘子里捏出几块饼干塞进嘴巴。
他看起来真的很饿，安珀心里一动：“你刚从梦境维度里出来？”
而且应该在里面呆的时间不短，她看着斯特兰奇眼下的乌青和疲惫的神色，饥饿和精疲力竭这些在梦境中不太明显的感觉在他回到现实以后成倍地找补回来了。
“嗯哼。还出了些状况，险些就回不来了。总之是不愉快的体验。”斯特兰奇很随意地点评着这段时间经历，仿佛在谈论什么普通的长途旅行之类的。安珀知道虽然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形势恐怕不容乐观。王曾说过事情不到最坏的地步不会让她跟着涉险，而现在，那个最坏的时刻似乎到了。
“你们交手了？你和那个莫度？”她好奇地探向前，尽管她觉得如果双方真的交手的话还是斯特兰奇吃亏的可能性大。
“你的表情仿佛默认我们打了一架，并且我输得很惨的样子。”斯特兰奇挑眉，扬起下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安珀讪讪地缩回身子，事实上她还脑补出了斯特兰奇被暴揍的场景。
“我没见到他。”斯特兰奇简慢地说，神色也黯淡了几分，“梦境维度中的空间被分割成无数层，他在最深的那部分，我接近不了。”光是摆脱自身的梦魇都让他应接不暇，差点走不出来。
听起来她要派上用场了。王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方法让她能精确地进入指定的某个人的梦境中，像她过去经历的那样，成为那人梦中的投影之一。也就是说她会以某个梦境主人认识的有过交集的具体人物存在，而不是以她原本的样子。
自由穿梭不同层次的梦境已经不是问题，糟糕的是她还不足够强大，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安全地带着其他人自由出入。
斯特兰奇对她的担忧不以为意，他把身子完全靠在椅背上，换了个十分舒适的坐姿：“要我说，你被王的悲观感染了，他显然低估了你的潜力。“
安珀充满怀疑地对上他那双深邃的蓝绿色眼睛。说实在的，她和斯特兰奇之前仅有的两次会面都称不上愉快。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相比对于王对她谨慎而关照的态度，斯特兰奇在她面前表现得随意又自然，就好像他们之间多么熟稔似的。
“你好像很了解我？”
“只是做了些必要的背景调查。”斯特兰奇不咸不淡地回答。接着他非常慷慨地与她分享了针对她本人的调查结果，以他惊人的语速及糅合了多种从句的复合长难句不断地轰炸她早前才遭遇过冷休克的脆弱神经。
“安珀·林，这个名字真实与否不能确定。职业是心理医生，表面上的。年龄，个人简介里注明是27岁。父母双亡，没有任何亲近的人能证实你大学前的经历，像是凭空冒出来。你似乎没有过去。”
“更重要的是，在8个月以前威灵顿街附近出现的时间循环里，除我之外，你是在场唯一没受到影响的人。我可没有王迟钝，认为你仅仅是个拥有天赋却因为心里障碍领悟不到魔法真谛的人。在你第一次通过传送门到这里的时候，在王开始告诉你法师、能量和灵魂等等理论的时候，你几乎没有质疑地接受了一切。我猜你早就对这些很熟悉了吧？你的能力也远不止现在这样是吗？林医生。”
斯特兰奇以一种不容分说的压迫气势直视安珀，他似乎相当擅长在激怒别人的边缘来回试探。安珀不想同他拉扯，转了个话题：“等等……等等，所以那个制造时间循环的家伙是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斯特兰奇岿然不动，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
“你怎么发现我的？”安珀也不依不饶地追问。
“……因为菜单。”两人对峙了十几秒后，斯特兰奇率先退让。事实上，他并没有指望能从她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在彻底激怒别人前见好就收，是他的天赋之一。“你在最后一次循环的时间里换了菜单，女士。正常情况下，你显然不该记得吃过那家茶餐厅，因此我推测时间宝石对你失效了。”
“当然当然！每一个人在短时间内重复吃6次同样的食物都会失控的。”安珀向他投来责备的目光，接着补充道：“顺带一提，我还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中了——整整6次！”
说到这个……斯特兰奇的眼睛里透露出古怪的同情，他表情微妙地纠正她：“……实际上，是1694820412次。大概时间宝石在你身上还是有点作用。”
斯特兰奇的话让安珀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么，但是他的话冲击力太大，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吃了十亿遍虾饺更惨，还是被砸了十亿遍脑袋更惨。一时间根本无暇思考别的。
斯特兰奇看着她越来越不妙的脸色和逐渐扭曲的面容，机智地决定结束掉这次谈话。他假意看手表，然后故作惊讶地说：“已经十点了！好女孩这个点该去睡觉了。”他看上去无比真诚，并且眼疾手快地划出一道传送门，闪亮的金色光圈里浮动着安珀家的大门。斯特兰奇笑着向安珀示意，请她赶快回去。
安珀拧着脖子保持着阴沉沉的眼神，注视着斯特兰奇。直至一只脚都踏进了传送门，她才勉强收回了谴责的目光。
“林。”在传送门即将合上时，斯特兰奇突然叫住了她。
“什么？”安珀茫然回头，此刻的斯特兰奇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诚恳严肃。
“现在的社会形势并没有糟糕到需要你这么小心隐藏的地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抗拒自己的力量，不明白你在害怕什么。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们，尊重彼此的秘密，双方诚信合作。我保证，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她敏感，戒备，缺乏好奇，不热心，远离麻烦，注意分寸。在他不再对她的身世刨根问底的时候，她也不再打探他为什么要制造时间循环，甚至不问时间宝石以及他们这群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她似乎没把世间任何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斯特兰奇明白，她是个善良的人，会为了一个普通的病人甘愿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蹚进这趟浑水里。她或许很机警，但本质上仍是个简单的人。
“所以，成交吗？”
“……成交。”安珀发自肺腑地展颜一笑，转念又突然想起一个被她忽略很久但十分重要的问题。
“我跟谁去？”安珀不确定地问，“我是说我得进入谁的梦境？”
话还没问完，她就捕捉到了斯特兰奇嘴角牵拉出的奇特笑意。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斯特兰奇戏谑地看着她，仿佛在笑她的后知后觉，拉长音调慢吞吞说道，“并且梦境是基于记忆构筑的，我们要分享一部分过去的人生了，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