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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一百五十三章·骨肉亲情(修改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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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长安城·宰相府·主卧房
“妾身等参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众妇人对来人俯身行礼。
“诸位夫人请起。”来人一袭简单的淡蓝衣着,虽脂粉未施,眉目间却不经意现出些许威仪。
“谢长公主殿下!”一众妇人谢过站起,分立床侧。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馨儿来看您了。”来人随夫君奔近床侧,唤着床榻沉睡的老者。
老者喉间嗬嗬数声,床侧侍立的随从会意,取过钵盂,老者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吐出浓痰几滩。
“是…是…长公主殿下吗?请恕老臣抱恙在身,不能行礼。”接过侍从递过的清水漱口,老者似是才察觉床侧的来人,口中只道不知,作势欲起身。
“父亲大人,您这是折煞馨儿了,您快躺好。”唉,这情景看来也不似作伪,来人叹了口气,扶过老者,柔声回着。
“老臣惭愧,咳咳…咳咳…惊扰长公主殿下前来,唉!”老者面色灰黑,发白的唇畔微颤,微微躬身道了声谢。
“老爷啊!”一众妇人见老爷如此模样,更是不约而同地暗暗拭泪,语带哽咽。
“请问,诸位夫人,不知,父亲大人身患何疾,可曾有请御医诊治?”拉过身侧的夫君斜坐床侧,安平长公主回首询问龙天行的一众姬妾。
“回长公主殿下,两个月前,老爷偶感风寒,妾身等也曾相请大夫诊治,老爷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不料,前些日子,老爷忽然无故呕血,妾身等自是不敢大意,这陈御医会同赵御医过府替老爷诊脉,说...说老爷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怕…是…怕…是…老爷啊!”一众妇人中似是年岁最大的一名妇人接口,未等回话完毕,便已是泣不成声,几名妇人随之也是凄凄惨惨,哭声震天。
“都给我出去!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老臣管教无方,唉!”老者也就是当朝宰相龙天行闻言大怒,忙不迭半起身,横过右手怒指姬妾呵斥。
“父亲大人您言重了,诸位夫人也是忧心您的病情。方才如此,本宫又何来怪罪之意?”唉!园园心下深叹,再度扶过老者躺好,细语劝慰。
“是!长公主殿下所言极是。”龙天行低声应了句,抑不住胸间的起伏,不住喘气。
“老臣斗胆,恳请长公主殿下一事。”思量少顷,龙天行略为吃力地举过双手,拱手作揖。
“父亲大人请说。”袖角微扬,园园替龙天行合上锦被。
“老臣想与小儿说些体己话,不知,长公主殿下能否……”老者口中回着园园,两道浑浊的目光直直落在园园身侧的白衣男子。
“哦,那好,父亲大人,本宫也有些乏了。不知,诸位夫人能否,为本宫寻处清静之地小憩呢?”了然地笑了笑,借着龙玉扶过的力道,园园起身站起。
“是,长公主殿下言重了,长公主殿下,请!”一众妇人急忙福身应下。
“有劳诸位夫人。”微微颔首谢过,园园随一众妇人离去。
灯花兀自激情燃烧,偶有几簇顽皮的火焰蹦跶着跳跃。无边的寂静,是此际房中唯一的气息。
“你……”他支开众人,究竟想要对我说些什么?衣袖下的双手不由得微微颤抖。
“孩子,你还恨我吗?”龙天行竭力抑下喉间的腥甜,嘴角蠕动,追忆往昔,思绪万千,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恨?我怎能不恨你!可是,为何看见他这般模样,我会心痛?
“唉!冤孽啊!”半晌未闻龙玉回应,龙天行颓然地合上双眸,幽幽叹息。
“你好好歇息,我先出去了。”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对他的恨意全无?徒留感伤?亦是平定心间的翻涌,似是要逃避眼前的这一切,龙玉待要离去。
“等等!”身后,龙天行急唤。
“孩子,你真的,就不肯唤我一声爹吗?”不复往日的威严,老者语意萧索。
“我……”龙玉下意识地顿住脚步,不曾回首。
“唉!罢了!罢了!想老夫纵横半生,位极人臣,此生亦无所憾。可老夫唯一遗憾的是,膝下却只有你这一丝血脉。而你…唉,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啊!孩子,我对不起你!可现在,我时日无多,你能原谅我吗?”往事如烟,历历在目,自知时日无多的龙天行心下亦是歉意深深。
“我……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原谅?不!不可以!他是害死娘的元凶!我又怎会原谅他!忆起亡母,感伤稍褪,浮过龙玉心间的,更多的还是愤然。
“我明白,孩子,是我错了。其实,当年,我并不是有心遗弃你们母子的。而是…当时,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龙天行苦笑,无限唏嘘,只叹造化弄人。
“是何事?”从未闻听此时的龙玉不解,回首却惊觉龙天行不知何时起身,跌落床侧倒地,本能地近前扶过。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未断,不再是那位朝野之上意气风发的宰相,此时的龙天行也不过是名垂垂老矣的老人,已是无力再提及往事。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枯瘦的双手抖颤着抚过龙玉的面颊,龙天行滚落两行浊泪。
“别说了!你好好歇息,我去煎药。”龙玉双眸亦是泪珠夺眶而出:他是真的已病入膏肓,气若游丝。为何会是这般?为何?龙玉扶着老者躺好,别过衣袖拭泪。
“好。”一丝欣慰的笑意浮上龙天行的面容。
厢房·床榻
“长公主殿下,请。”随侍床榻的几案旁,几名或坐或立的妇人举过杯盏。
“有劳。”斜倚床榻的园园举过茶盅,含笑回应。
“不知,长公主殿下近来身子可好?”一身着桃红襦衫的妇人茶过几巡,眼角有意无意地扫过园园圆润的腹部,貌似关切地问询。
“呵呵,有劳诸位夫人挂心,本宫一切安好。”莞尔一笑,将茶盅交由身侧的巧儿,双手环上腹部,园园淡然以对。
“那就好,敢问,长公主殿下近来,是喜吃酸的,还是喜吃辣的?”那妇人似是意犹未尽。
“哦,本宫酸辣皆喜吃。”园园直觉地回了句,旋即会意:真是好笑耶,她是想知道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吧?俗话说,酸男辣女,不过,也不完全准确啊!咦?她这么关心我为何?心间疑惑,面上却是微笑依旧。
“哦,长公主,请用。”自己连番打探,不料这长公主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故作不解言谈间滴水不漏。唉!苦于不便明言,妇人略有丝尴尬地举过杯盏,掩过自己的失落。
“诸位夫人,请。”眼角冷冷扫视一众妇人瞬时闪过的神情各异,腹中暗暗偷笑,园园非常配合地举过茶盅,礼尚往来。
马蹄声声,马车平稳有序地行驶在皇城的街道上。
“玉,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别吓我呀!”园园举过双手环上熟悉的容颜,抚去眉宇间的那片皱褶。
“小园子。”自出相府后一直坚守沉默是金的龙玉低低开口。
“我在。”犹似无尾熊抱住人肉贴身大暖炉,园园应了声。
“为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回手紧紧搂过怀中的某只熊类生物,龙玉似是问询,又若自言自语。
“玉!”他在颤抖!隔着层层布料,园园亦能感知那抹抖动。
“是不是,父亲大人他…?”园园斟酌着言辞相询。
难道,他这次不是做戏,而是,真的病重?原以为这次龙天行生病不过只是个借口,适才那般,也不过是一出做得逼真的戏码给自己赏析而已,是以,园园才非常配合若无其事地与龙天行的一众姬妾谈笑风生。
但此时从龙玉的神情举止,园园顿觉事情大有蹊跷,莫非,老狐狸真的病得很厉害?否则,玉断不会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为什么?”被龙玉无意识攥紧的双肩隐隐传来疼痛,沁凉的泪珠滑落园园颈间。
“玉,你冷静点!”园园暗暗使了点巧劲,轻轻推开无意识钳制自己的双手。
“小园子,你可知?就在先前,我还在恨他。可当我看见他现下的这幅模样,我…我不知,我该不该再恨他,我心里好乱!”龙玉无意识地摇首,泪水满覆俊颜。
“傻瓜,他是你爹。没有他,又怎会有你,恨一个人很累。所以,不要再恨了,好吗?”园园轻叹,抬手轻轻抚过龙玉面上的泪痕,温传递心意,安定心神。
“可是,他……”不要再恨?我能做到吗?
“玉,活在仇恨里,是永远不会快乐的。”唉!为何让他去承受这一切?爱情没有对错,娘的痴心错付,龙天行的负心薄幸,为何却让玉来面对这些?恨一个人,真的很累。这是他多年的心结,或许,我可以尝试解开它!
“快乐?”快乐为何?
“嗯,看,宝宝她也这么说。”园园浅笑,拉过略有冰凉的双掌,合上自己的腹部。
“玉,我不会离开你,我和宝宝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语声轻柔却是斩钉截铁的告白。
“小园子。”龙玉心神悸动,紧紧抱住某只企鹅。
“傻瓜!”朱唇轻落,沿着光洁的额间,蜿蜒而下,印上自己专属的气息。
“你说,谁是傻瓜?”安平长公主驸马依从本能反应,出手绝地反攻。
“自然是你!天上地下、人间地狱,你是我唯一的傻瓜,只属于我的傻瓜!”园园娇喘数声后,便是宣誓主权。
发丝缠绕,偏首靠肩,紧贴彼此,抚平惶然,熨暖伤痛。
长乐皇朝·永安元年·十月初四·戊时
宰相龙天行卒,帝恸,数日未食。复封其子,安平长公主驸马,原中书令兼尚书省长官右仆射龙玉为宰相。
骊山宰相陵寝
漫天旋舞的飞雪,为这位老者最后的归宿覆上安逸的气息。
唉!世人终有一死,无论是谁,概莫能外,生前种种荣辱又如何?百年后,终归尘土,不过黄土一坯而已。
随同李烨、龙玉及朝中诸位大臣立于这座华美的陵寝前吊唁的园园暗叹。
数日后·长安城·安平长公主府·前厅
“禀长公主,陛下有旨,速传长公主殿下入宫!”孝服未除,正待步入卧房就寝的园园忽闻厅外传来禀告声。
“哦?皇兄传召,不知,所为何事?”怪了,这个时辰,皇兄应在上朝,忽然传召,所为何事?巧儿小茹分立两侧,扶过某只笨重的企鹅缓缓落座。
“这…小的不知,请长公主殿下恕罪!”来者兀自在厅外跪立,俯身叩拜。
“好,你去回禀皇兄,本宫随后便去。”好累啊!这几日宝宝活跃甚是频繁,而玉又在相府处理龙天行身后的相关事宜,已是数日未归。唉!这会儿,皇帝老哥找我干吗?心底深深抱怨了句,园园轻轻挥手,示意来者起身。
“是,小的告退!”来人颔首,躬身一礼,赶回复命。
“巧儿,你随我进宫。小茹,你留下。若是,驸马回府,告知他一声。”就着两名侍女扶过的力道站起,园园转首吩咐右首的绿衣侍女。
“是,奴婢等遵命。”藕衣侍女巧儿及绿衣侍女小茹皆福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