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丝媚

7、第六章

　　薇菡最终只考上了一所师范类专科学校，闻尔嘉同样不理想也是大专，她父母对她非常不满，后来她父亲托关系弄到了一个警校本科的名额，但要去南京就读；肖恬并无意外的落榜，但她那外贸公司的经理老爸早给她联系了一所德国的大学，她先出国念两年语言辅导再上大学。两个好友相继离开让薇菡很久都提不起精神。

　　高考结束后，薇菡再也没有见过秦轩，他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也没有来拍毕业合影。从红榜上知道秦轩以全校的最高分考进了清华大学医学系。
　　没有只字片语，没有月台送别。薇菡对她以往那些懵懂的感情动摇了，难道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么？秦轩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不过是出于对同学的友爱么？她心里有些青涩和失落。

　　在几乎清一色女生的师范学校中，平淡的过了两年大学生活。其间，薇菡的外婆去世了，舅舅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母亲和章伯依然同居，共同经营着服装摊子，薇菡放假期间只得去母亲那里小住，好在章家住房比较宽敞，清理了一个放货的小房间给她，薇菡已经很满足：终于有自己的空间了。只是他家的儿子叫章平的，比薇菡大一岁，矮壮结实，面目粗陋。初中毕业以后就整日在市场里东游西荡，学得流里流气、满口脏话。他曾经多次骚扰薇菡，有一次薇菡正在洗澡，突然听到有人试图转开浴室的门锁，她惊叫着急忙披上衣服，章平就在门外怪里怪气的笑起来，并且用指甲划拨着浴室门上的花纹玻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从此薇菡再也不敢独自呆在章家。
　　过年时舅母打来电话，让薇菡母女俩去整理外婆的遗物。薇菡妈妈因为要看摊子就打发薇菡一个去。
　　外婆小屋里所有值钱的物品早就被搜罗一空，床铺也拆掉了，墙上的遗照被取下来，四周墙壁刚刚粉刷过，新买的席梦思包裹着塑料膜靠在一边，显然这里马上要被改成表妹们的房间了。薇菡有些伤感：外婆去世未满三个月，这个家已经连她的一张照片都容不下了。虽然都是一些破旧的日用品，但薇菡觉得每一件都带着外婆和她童年的回忆。忽然在舅母拨拉出来的一堆杂物中，掉出多封从北京寄来的信，收信人是写的是薇菡。那刻骨铭心的字体书写的“薇菡”两个字初入眼帘，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秦轩，一定是他寄来的！他还没有忘记自己！
　　很多信的邮票已经被撕掉了，信封表面污渍斑斑，有几封已经被拆开里面信纸不翼而飞。知道双胞胎表妹有集邮的习惯，她心疼极了也气极了，跑上阁楼对准其中一个用力推搡并大声质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做。表妹们一边哭骂一边还手，三人扭作一团，直到舅舅舅妈赶来。
　　等薇菡走出大门还听见舅妈隔着门在指桑骂槐：“你们两个可别学她，读书不好好用心，整天和男同学不三不四的。和她妈一样！”
　　几乎是一路上又哭又笑，薇菡顾不了别人怎么看她，在路上就迫不及待的展开一封封信件读起来，信纸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好像手里握着只正扑翅的白鸽：
　　“薇菡，还是没有你的回信。不过没有关系，你一定功课挺忙。我这学期又多接了两份家教，虽然忙一些，但总比在外面风吹雨打的做零工要好。我的微化课程上一次没有通过，不过这门课的教授人很好，他答应再给我一个补考的机会。我不会像上次那样睡过头了。一定很好笑吧，我是这样贪睡 ……“
　　“薇菡，我很累。我大哥在狱中身体不太好，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他。楚迪飞上个月陪我妈去监狱看望他，唉，我又欠下他一份情。尽管当初是我母亲的坚持，我仍然觉得抛下大哥和家里，一个人北上求学梃自私的……”
　　“薇菡，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么？我怕是你已经搬家了，不然你不会这样默不作声的。我很想回上海找你，但这个假期我已经答应了学生家长……”
　　“薇菡，还是没有你的音讯，你生气了么？是恼恨毕业时我的不告而别么？我当时心里也很混乱，请你原谅我……”
　　“薇菡……”

　　回到章家，薇菡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几乎是泣不成声地仔细念完每一封信。最早的一封是一年前，但应该不是秦轩寄来的第一封信。薇菡想起来应该给秦轩回信，对，回信！她突兀的从床上站起来，脑子好象短路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信纸放在哪里。想起来了，又一下子从床上跳到写字台前，哗啦一声，把整个抽屉都拉出来了。
　　笔尖刚落下一个“秦”字，泪水又止不住的滴落在信纸上，她慌忙擦去。除了告诉秦轩她一年多没有收到信的原因，她还写了外婆的过世、好友的离去、她现在的家庭、以及学校的学习生活等等。写了很多张纸，几乎塞不进信封，薇菡尚觉得还有很多话没来的写进去。她只撒了一个谎，说章平像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对她很友善。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她没有写章家的地址，而是写了学校宿舍的信箱。
　　信寄出后，薇菡每天骑一小时自行车到学校里去等回信，直到五天后收到了秦轩的回信。薇菡开心极了，回家后连看到章平都带着笑意。
　　秦轩回信的字迹潦草不堪，他写道：“薇菡，我太高兴了，你知道么，我写的信一直这样石沉大海，心里真的很焦急。收到你的信，我立刻请室友们喝了一通啤酒，他们都说我从来没像这样烂醉如泥。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心情，我真的真的太高兴了！……”
　　以后，薇菡和秦轩一直保持着通信，因为秦轩功课重还要勤工俭学比较忙，所以一般两个星期才寄一封，薇菡已经很满足了。何况秦轩偶尔会打电话到她学校宿舍里。彼此握着话筒，感受对方的呼吸，秦轩依然不善言辞，但薇菡可以想象他脸上一定是柔和愉快的表情。鸿雁来往间，他们尽管从来没有讲过一句我爱你，但双方都把最纯洁的感情寄托在字里行间。

　　秦轩在那年的五一假期回到上海。傍晚时分，他和薇菡在一所公园的大门前见了面。两人都有些害羞，只拉了手，在公园的长椅上并肩看着漫天晚霞，直到乌金西坠倦鸟归林，才恋恋不舍的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