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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Note 14 共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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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空冈纱夜拉着荒北靖友躲进另一边的墙角时,高城晴香和新开隼人也同撑着一把伞,一边谈话一边经过这段通往宿舍的必经之路。
“今天幸好是你带了伞呢!”新开高高举着印有可爱兔子图案的伞,将两人的头顶恰好挡住,对身边的少女扬起和善的微笑,“谢谢你,晴香。”
“不、不……不客气!”晴香紧张得话都理不清,因为与他紧挨着的亲密距离让她开始心跳逐渐加快,动作也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新开没有在意她的窘迫,游刃有余地开启了新话题:
“上次小田原的比赛之后,我回去和父母还有弟弟提到你了……”
“哎?!”晴香大吃一惊,用好奇的眼神看向他。
“他们听说你是高城夫妇的女儿后,都很钦佩你……说是没想到同科室那对优秀医生家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很有自己的想法,我弟弟还说非常期待看到你们乐队的演出哦。”
晴香在震惊之余,沉默下来陷入思索,发现直到刚才还困扰着自己的那个问题,似乎已经有答案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很在意外界的评价,那么就有可能是,作为同事的新开父亲对自己的褒奖,无意中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这一瞬,欣喜与感激涌进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在那强烈感情的驱动下,她突然鼓起勇气,给对方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少年顿时宕机,呆呆地停住脚步,任由她将自己抱紧。
“我之前还在疑惑,是谁转变了父母不同意我加入乐队的想法。”晴香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闷闷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新开同学啊……”
两人贴近的地方很温暖,从那里蔓延开来的暖意,渐渐让大脑宕机的新开恢复了思考:
“欸,原来是这样吗?”
“是的。”晴香松开手,肯定地点点头,“我之前思来想去了好久,刚才听你一说就觉得,一定是这样没错!”
“哈哈哈~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新开爽朗地笑道,对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没有多想,对她打了个手势,“改天你可要请我吃饭哦?”
“不是吧……新开同学未免也太狡猾了!”
“开玩笑的啦。”
“不行不行,我已经当真了!”
*
墙角这边的屋檐下。
“嘶……恋爱的酸臭味。”看着刚拥抱完又开始打趣、一起在雨中走远的两人,纱夜捂脸表示没眼看。
“看来那个爽朗君和你的朋友,进展得还挺快嘛。”在她身后,同样目睹了全程的荒北无奈感叹道,尽管他对恋爱这类从未经历过的事还没有什么具体概念。
纱夜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轻轻抖落上面的水珠,顺口接话道:
“那么现在我们是共犯了,小荒北……刚才我们看到的事情,请不要对任何人讲。”
“共犯?”他疑惑地睁大了眼睛,感觉以前像在哪听过这个词——
「小靖……棒球找不到了,对不起。」
「所以,我们是共犯了哦?在找到它之前,请一定要保密啊。」
——已成碎片的记忆隐隐约约地浮现,恍惚间,有一抹鲜明的群青色闯进他模糊的视野。
“你怎么了,小荒北?”空冈纱夜正近距离地站在面前,对他的突然发呆感到奇怪。
“啊!太近了!”回过神的少年慌乱地吼道,贴着墙壁往旁边挪了几步,作势要逃跑,“我什么事都没有……快回去吧!”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一只熟悉的黑猫也出现在这里,正好挡在了他脚下——
“喵。”黑猫叫了一声,就窜到纱夜之前放好的猫罐头旁,旁若无人埋头吃了起来。
“……”猫控荒北顿时挪不动半步。
“是小春啊,好久不见。”纱夜的注意力被转移,她走上前,蹲下身用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黑猫也伸长脖子,乖巧地让她抚摸自己,微眯着眼的样子像是十分享受。
“为什么……”荒北见此大受打击,在一旁两手撑着墙失落地碎碎念,“为什么它就不肯让我摸啊!明明我头发也剪了……”
“噗……你剪头发是为了这个?!”她有种刷新世界观的感觉,回过头忍不住吐槽,“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呢。”
“可恶,我以前明明是犬派的!”他气得发抖,不禁怀念起自家养的可爱蝴蝶犬。
“是~是~我知道啦。”纱夜生无可恋地敷衍道,伸手抱起黑猫,把它举到又在奇怪地方跟他自己较劲的荒北面前,“要试试看吗?小春其实很听话的。”
“不,谁要你的施舍了……我一定要靠自己摸到!”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你好麻烦啊。”她气鼓鼓地撅起嘴,转身蹲下把猫咪放回地上,“你们前不良都这样吗?”
“啊?这和前不良有什么关系?”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而且那一副冥顽不化的样子,麻烦得很呐。”纱夜回想起在便利店和他的邂逅,皱了皱眉,“还好你后来遇见了小福亲。”
“怪力女……越说越过分了喂!”虽然没有真的生气,荒北还是不爽地反驳道,“你又了解些什么啊!”
她眨眨无辜的双眼,顺着他的话道出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以来的疑问:
“嗯,我的确是不了解……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会成为不良呢?”
——不安分的野兽霎时安静下来。
两人皆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只有吃完罐头的猫咪还在依依不舍地蹭着纱夜的脚踝。
荒北靖友用放空的眼神看了看那只黑猫,双手又缩回口袋里,紧抿着嘴唇,在她看来颇为痛苦,和当时在便利店的里他一样。
——唯有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对别人说的。
之前自行车部的社员也如此问过他,他都没有理睬。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吧。”空冈纱夜的内心升起一股愧疚,语气也软了下来,造成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她的本意,“抱歉,是我太唐突……以后不会再问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想要忘却的事情。」
她也深知这一点。
“没关系。”她听见对方低着头,小声嘟哝道,“你说得对,是我太麻烦了啊……”
两人就这样在屋檐下并排站着,被倾盆大雨筑起的城墙围住。
纱夜闭上眼,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如果是光鲜的回忆,会很容易对别人讲出来吧——很可惜,但我自己也没资格要求你。”
“资格?”他不明所以,却突然联想到之前看见她发红的、像是哭过的眼眶,又隐约有了些头绪,“那个……其实你也是有事情不愿去回忆吧?”
“是,但是让你知道也无妨……只不过是我小时候的任性罢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少女自嘲地勾起嘴角。
*
空冈纱夜曾经是在许多人的注目下诞生的——
父母都是当红乐队的知名乐手,让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刻开始,便被赋予热烈的期待。
周围的人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空冈纱夜应当是个天赋极高的乐手。虽然父母从未这样要求她,但她很难不受那些观念的影响。
但那时她的目标,不是成为乐手,而是成为一名演奏家。
于是,她从记事开始便已经在学习乐器——
一件件地学下来,又一件件地因为缺乏“天赋”而放弃,眼看着离演奏家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空冈纱夜一直以来的所相信的东西崩塌了。
然而有一天的夜晚——
父母依然是因为在外演出没有回家,她坐在钢琴前弹着旋律枯燥的练习曲。
又弹错了。
她开始发泄般地乱弹,稚嫩的手指狠狠地砸向黑白琴键,让它发出嘈杂刺耳的悲鸣。
直到指尖变得疼痛难忍,女孩终于平静下来,才发觉泪水已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眶。
“怎么办……下次上课前练不好的话……”
她不断地念着,绝望地关上琴盖,摇摇晃晃走回卧室,扑倒在床上,无力地抽泣起来。
——“你还好吗?”
这时,她仿佛听到有个略微低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空冈纱夜从哭湿的枕头间抬起头,看到有个男孩正站在对面家的阳台。
“对不起……这么晚练琴打扰到你了吧。”她揉揉哭红的眼睛,打开自家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邻居福富家的孩子,有些忐忑地打量着他冷峻的面容。
“没关系,你练琴的这个时候我都是在练习骑车……只不过今天的琴声很不对劲,我才想着过来看看。”福富寿一回答,话语里满是担忧,“你怎么在哭?”
“我……”她哽咽着,却无法回答对方,只是心事重重地低下头。
一阵凉爽的夜风从两人之间温柔地拂过——
“迷茫的时候,要记得看向前方,一直前进。”
“欸?”
“如果你想忘却这些……”阳台对面,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孩隔空对女孩伸出了手,“和我一起学骑自行车怎么样?”
……
“所以你就被那铁假面教会了骑自行车……?”荒北靖友听完她的叙述,总算是弄明白了。
“是啊,虽然学骑车的时候我也摔了无数次。”纱夜摸摸趴在怀里的猫咪,伸了个懒腰,“然后我就意识到,所谓乐器上的天赋我完全没有,就的确是个普通人……所以老老实实去学架子鼓了。”
“那为什么不是去学吉他这种呢?”
“因为不想和父母会的乐器一样,而且我发现架子鼓和骑车有相通的地方。”
“有吗……?”
“有哦,因为骑车也是需要节奏的。”
“啧,原来如此……还真是任性呢。”
“是啊,大多数人学东西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嘛……”纱夜放下猫,撑开伞后对他点点头,“明天喂猫还是麻烦你了,小荒北。”
「实实在在地,向前进。」
黑猫已不知蹿往何处,她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雨中——
“可恶!忘记带伞了!”
荒北靖友从失神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咬牙切齿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