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阁侠客》曷五相

13、红鸠毒

　　午夜时分，气候骤然变冷，兰赐两人行走在街道上，凉风吹刮得鼻尖泛红。
　　她们走至十字路口，望着莫泽风与虞上宛的背影，停了下来，纵云馆在东，凌府在西。
　　兰赐心生一计，“阿倾，我们兵分两路。你跟着莫泽风，我去凌府喊凌小姐过来，如何？”
　　陆长倾一听，“没问题。”

　　凌府，早已熄了灯火，只有门前缀有两盏仙居皤滩花灯，四处静谧。兰赐停住了脚步，大口喘息了几下，使上轻功，便往凌知月的闺房奔去。

　　星光格外闪耀，兰赐的身影自空中飞掠，与圆月融为一体，身穿皦玉色纹袍，衣袂飘飘，似广寒宫中下来的仙子般，惊艳了满园的睡莲，又翩翩落地。

　　侍女被摇醒后，发觉眼前之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容貌，只闻见一阵兰花暗香，才得知，是府衙见过的那位兰赐姑娘。

　　惊吓过后，她揉了双睡眼惺忪的眼，站了起来，“可是兰姑娘？”
　　兰赐点了点头，悄声说道：“快将你家小姐喊醒，莫泽风不得了了。”

　　“啊！奴婢这就去。”听着兰赐急切的语气，侍女也跟紧张了起来。她打开了房门，点亮了烛光，轻声唤醒凌知月，“小姐，莫……不对，巡抚大人他快不行了！”

　　“什么？”凌知月一声惊呼，惊魂未定，匆忙穿衣，便跑了出门。
　　“兰姑娘，莫郎他怎么样了？”凌知月咽了咽喉咙，满脸忧虑。

　　“他……他，他不是不行了，只是他去了纵云馆。”

　　纵云馆彩灯连连，附近马车驻足，偶有客人来回进出。
　　陆长倾见兰赐两人跑来，便从屋檐上飞跃而下。

　　“阿倾，如何了？”
　　“上宛姑娘她离去了。”陆长倾将经过一一讲述了出来，“莫泽风突然昏迷后，她扶着他往床上一放，便离开了纵云馆，不知去向。”

　　凌知月看着兰赐两人男子装扮，才得知今夜她们去凑了花魁的热闹，且莫泽风下水救了虞上宛，还让她侍寝！

　　三人走入了厢房内，打开后，仅稀疏的月光自窗户洒了进来，厢房内一片寂静，清香的胭脂香扑鼻而来，栗色墙上挂着一把琵琶，杏黄色的布局，十分精雅。

　　凌知月坐在床边，望着昏迷的莫泽风，睡颜静谧，平日所见的威严气势也被眼帘盖住一般，未显露出来，倒是多了几分乖巧。
　　“见这模样，倒像是被灌了毒药。” 兰赐将手覆在下颏处，拿不定主意。

　　“谁进去了？谁敢在我余花娘的地盘捣乱？”
　　老鸨的声音传了进来，像菜市场上吵起来的声音，十分聒噪。
　　见老鸨在六名护卫的护持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兰赐三人一见这架势，便知闯祸了。原本想着将凌知月唤来，看莫泽风如何收场的，如今倒好，换成她们来收场了。

　　看着神气十足的余花娘，兰赐却退到了陆长倾两人的身后，却见余花娘一把撞开了三人，见到床内仅躺着莫泽风一人，她大呼一声，指着她们三人，不由分说地究问， “你们把我家宛儿姑娘弄去哪里了？看你们两位公子生得细皮嫩肉的，这位姑娘也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却不曾想竟然做出这等作奸犯科之事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视大启国的律法何在？！”

　　余花娘围着她们转了两圈，示意护卫们围住三人，又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兰赐三人身上，横加指责，犯了滔天大罪一般，余花娘的嗓门顿时将门外的人吸引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三人的脸色黑得像块墨炭般。

　　凌知月见余花娘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倒也毫不示弱，一双美眸迎了上去，步步紧逼道：“我乃凌府大小姐，莫郎与我自幼定了姻缘，也算是我半个夫君。你们纵云馆将我夫君诱至此处，却又下毒致不省人事，你却反怨我藏了那下毒凶手虞上宛，你说可笑不可笑？”

　　蓝田镇人人皆知，凌家大小姐与巡抚大人莫泽风的关系，余花娘一时语塞，都是她惹不起的人物，生了几分心虚，倘若莫泽风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她怕是不能开张了。

　　屏上了门外之人，闺房里出奇安静。
　　“怎不叫郎中过来？”陆长倾见莫泽风唇瓣发青、四肢僵硬，又感知他皮肤冰凉，冷冷道：“你该不会是与虞上宛勾结，谋害巡抚大人的吧？”
　　“不是的……”余花娘连忙摆了摆双手，避开了陆长倾那双犀利如剑的眼眸，她惶恐地吩咐身边的护卫，“杵在这干嘛？快快请大夫！”
　　护卫们点头如捣蒜般出了门外。

　　乌云一团团飘过，遮住了半片星海，月光也黯淡了下来。窗外秋风呼啸，稀疏的枝叶摩擦着，发出刷刷声响。
　　“按你说的，我已经将红鸠酒让莫泽风服下了，他尚在昏迷中。”
　　“很好。”枝窈笑着说道：“宛儿辛苦了。”
　　“为何要这样做？”虞上宛在枝窈返回蓝田镇的途中，被她收入麾下的。

　　她于生死关头拯救了自己，又让自己誓死效忠于她。倘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相救，虞上宛可能遭受外敌的入侵、死在了战乱之中。

　　枝窈望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轻轻覆在她的下颏处，桃红色的蔻丹细细抚过雪白的肌肤，妖冶笑道：“他太碍事了，明日知府会接管他的案件，还有六日，兰赐必死无疑。”

　　虞上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是知道的，枝窈有一个必须铲除的女子，若非自己的面容与那名女子相似，枝窈也不会出手相救。

　　一想到兰赐，她便怒上心头。她的脑海中，一直映着莫泽风那双凛凛的眼眸，一身正气，却因情丝牵绕让人趁虚而入的神情，她承认她心动了。红鸠乃鸠毒之王，三日内，若是没有找到解药，莫泽风将与兰赐一样，死路一条。

　　枝窈似乎看穿了虞上宛的心思，轻柔地说道：“宛儿回来吧，纵云馆已经没用了。”
　　“是，宛儿遵命。”虞上宛收起了投在她脖颈上的那枚青玉项链的目光，顺从她的指令。

　　虞上宛回到纵云馆已经天亮了，鱼肚白的太阳缓缓升起，却还有一轮朦胧的月亮，似钩子般，印在蓝天之上，仿佛被风轻轻一刮，便会吹散般虚弱。

　　虞上宛身穿一袭白衣，面色冰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掠过纵云馆门前的几名衙役，又在余花娘的震惊下，走进二楼的闺房内。
　　余花娘如同白天见了鬼一般，她竟然敢无视她的存在！居然褪换了她给她亲自挑选的衣裳！

　　回过神后，便追上了虞上宛，身前丰腴的两团，随着活动而四处乱颤。
　　“宛儿，你这是去哪回来了……”
　　虞上宛自顾自的收拾行李，见床上没人，门口处又集了众多捕快，想必莫泽风是被人抬走了。
　　眼前聒噪的女人，却将她的衣物抢了过去，她愤怒地握紧了双拳，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

　　“虞上宛！你是吃了豹子胆吗？”余花娘火冒三丈，几名护卫又闻声赶来，抄着家伙、严阵以待。

　　看着这个阵势，她想起了几日前也是这般逼她就范的，如今她可没耐心陪她演戏。一双眸子泛着幽幽的光芒，似乎在考虑如何脱逃。前门被衙役所围堵，定是不能往那里走。她把算盘打到了窗户去。

　　瞥了一眼，却发觉原先被余花娘钉死的窗户却敞开了，她来不及细想，门外的衙役虽是知府安排的，却也不能松懈，若再迟几分钟，府衙的人就会找上门来，万不可被眼前这堆愚蠢的东西牵制了脚步。

　　虞上宛撕去了往日的情面，眼神闪过一丝狠戾，如豹子般盯着余花娘，冷冷开口：“你们，给我，滚。”
　　余花娘听后嗤笑一声，得意地拿出卖身契，说道：“虞上宛，你的契约还在我这里，为期四十年的契约，如今才不到四天，你就想走人了？”

　　“我说走，你们还敢拦我不成？”
　　余花娘恼羞成怒，指着她大骂：“你这个女人真是包藏祸心，昨夜凌小姐上门来找夫婿，我都半信半疑。没成想，当真是你这个毒妇，谋害了巡抚大人！”
　　虞上宛听闻此言，不禁哑然失笑，“我不但谋害他，我还要杀了你们。”
　　说罢，虞上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挥了出去，再次看清时，雪白的利刃已经红了一片，余花娘磕在了桌角后，又陨落在地。

　　见鸨母已咽了气，身边的护卫人高马大，大吼一声后，争先恐后地冲向虞上宛。

　　虞上宛见状，从余花娘手中拿过了包袱。又扯出几道飞镖，利尖处沁出点点青液，发出瘆人的幽光。雪白的双手用力一甩，衣袂翻飞，三千青丝随风飘扬，仙气飘飘却又魔风煞煞。

　　几名护卫瞬间被飞镖刺穿喉咙，纷纷倒在地上，见楼梯有脚步声传来，虞上宛攥紧包袱，破窗而出，消失在空荡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