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戟之灵]被遗忘的季节》SETSUKI

32、第三十一幕 更高的地方

　　「千早親？」
　　久我照紀結束了自己手邊的調理步驟，回頭想跟這次課堂一起合作的千早四月確認下一步時，看到眼前的畫面，他忍不住低聲喊了出來。不料他喊了四月的名字以後，那人不但毫無反應，還繼續自顧自的動著刀子，他不得不走到她身邊，湊到她的耳朵旁再叫了一次：「千早親……喂，千早四月！」
　　千早四月這才回過神，她眨著眼睛，露出跟往常一樣的笑容問道：「什麼事呀，照紀？」
　　「這是我要問的。」久我看了四月一眼，就算她的笑容看上去跟平常一樣，也壓根兒掩蓋不了她此時心神不寧的事實。他指著四月面前的砧板說：「妳發什麼呆啊，把蘿蔔切得亂七八糟的。」
　　這一堂實作課兩個人一直都是一起上的，所以他們也很習慣彼此負責的工作會教出什麼水平的東西——不過此時四月的表現——就像久我照紀說的，砧板上滿是形狀不自然的蘿蔔條，以往千早四月俐落與快速的刀工完全沒有展現出來，切出來的東西也絕對是不符合要求的。四月這才看著面前的食材回神過來，搔著臉頰不好意思地道：「啊，真的耶……抱歉。後面還有多的，我去重新拿一點。」
　　「我說妳……」千早四月還沒走開，久我照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就這麼看著她問道：「妳是不是故意的啊？」
　　四月看向了久我的眼睛，好像明白他此時的想法，她小聲地說，「照紀，對我來說，現在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啥？」
　　「嗯嗯……沒什麼，我們先把這道料理完成，然後拿一個『A』的評價吧！」
　　「這是當然的。」
　　千早四月雙手握著拳壓了一下，笑著看向久我，這回她似乎是真的恢復精神的樣子，直接就跑到後面去拿新的食材，而久我照紀也終於在這時候發現，四月此時看上去不太安神的原因了。

　　就如同他們所說的，兩個人得到了一張漂亮的成績單。在結束了評量以後兩人喚回制服，四月正打算跟平常一樣跟久我一起直接前往她的料理樓，但是久我照紀卻拒絕了。
　　「不可以。」
　　「咦耶？為什麼？」
　　久我一聽四月這麼問，便皺著眉頭拉起她的左手，指著她的手腕說道：「妳拉傷了對吧？」
　　千早四月茫然地反覆看著久我的眼睛跟自己的手，然後才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
　　「我……昨天在料理的時候分心了一下……」四月被久我拉著手直接指出了傷，也完全掩飾不了，她像是小朋友在找藉口一樣的說著，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還有點心虛。「照紀，你怎麼發現的啊……」
　　「廢話，妳是左撇子，平常動作又這麼胡鬧，再怎麼說這種傷怎麼可能完全不對妳造成影響啊。」久我照紀瞪著她，「幹嘛放著不管啊，現在就跟我去醫療中心。」
　　「我自己去就好了啦！我跟醫生很熟，所以沒問題……」
　　「妳在胡言亂語什麼啊？給我過來……」

　　久我照紀用拖的、拉的總算是把千早四月給拉到了遠月的醫療中心去。遠月學園也不愧對於貴族學校的名聲，光是學生使用的醫療中心都豪華高級到不得了。久我照紀還在感嘆著，千早四月就已經駕輕就熟地走了進去。
　　雖然醫療中心裡頭設備齊全又大的莫名其妙，可是此時這裡很安靜，安靜到像是沒有其他人在這裡一樣——久我照紀才剛剛這麼覺得而已，就看到千早四月停在一間辦公室門前。裡頭坐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女人，她看到了兩個學生走過來先是愣了一愣，才露出看上去有些欣慰的笑容，開口說道：
　　「已經好久沒看到妳了呢，千早四月。」
　　「平澤原醫生，好久不見。」千早四月笑著打了聲招呼，直接走過去在女人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次又是怎麼了？」
　　「她拉傷了。」久我照紀替四月解釋道。久我跟著四月走進去，這時他才看清楚女人胸前掛著的名牌標有她的名字——平澤原巡香，顯然是遠月醫療中心的醫生之一，久我乾笑著看向千早四月，「話說回來……千早親，妳還真的跟醫生很熟啊……」
　　「你是千早的朋友……？不對，她什麼時候交得到朋友了……」平澤原醫生喃喃自語著，好像說了什麼很失禮的話——久我照紀突然想起來自己在第二次見到千早四月時，也產生過類似的想法。平澤原看向久我，繼續說道：「只是拉傷而已嗎？有沒有其他傷口？亂丟東西的時候有沒有砸到？」
　　「沒有啦。」四月搶先久我一步否認道。
　　聽到這個對話，久我照紀突然有點明白千早四月為什麼會跟這位醫生很熟悉了。
　　「只是單純的拉傷啊……」平澤原一邊說，一邊抓起四月的左手，馬上就可是為她進行處理跟包紮。處理結束以後，平澤原才一臉無法理解的問：「這是什麼三流的特技演員才會鬧出來的笑話啊，妳發生什麼事了？」
　　「我是廚師，不是特技演員啦。總之謝謝妳了，醫生。」
　　千早四月從平澤原醫生那裡抽開了自己的手，輕輕活動了兩下確認其他動作不會被影響以後，就笑嘻嘻地站起來跑走了。
　　「喂！我說……唉！」平澤原正想再說些什麼，千早四月已經邊跑邊跳的離開平澤原的辦公室了。她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發現剛剛跟四月一起過來的少年正打算追出去，便把他給叫住：「你是久我照紀吧？」
　　「啊？嗯，對啊。」
　　平澤原巡香看著眼前這個以高中生而言似乎太矮小了的少年，猶豫了一下該怎麼說起。

　　平澤原巡香跟千早四月認識，也算有一段時間了。她還記得千早四月第一次因為受傷過來這裡，是她初中二年級的時候，那時候就是她在把菜刀給往上扔的時候一個沒接好，結果掌心被劃出了一道刀痕。平澤原才知道原來遠月學園裡還有用這種胡來的方法料理的廚師。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會因為受傷還來這裡，而且傷口造成的原因總是千奇百怪——被刀子砸到、被火燒的、被調味料刺到眼睛了。每次她都聽著千早四月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說著新的傷口又是怎麼來的，一邊感慨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活到今天的，一邊知道了一些關於千早四月這個人的事。
　　她很喜歡說話，那張嘴好像永遠停不下來一樣；她認識一個很照顧自己的前輩；她很討厭一個人、討厭寂寞；她常常跟人食戟，不管賭上什麼她都會答應；她喜歡透過料理跟人變成朋友——但她其實沒有什麼朋友，大部分的人都很討厭她；她其實不是從一開始就做特技料理的……雖然特技料理有時候會讓她受傷，但是這樣料理的時候會很華麗、很開心！平澤原巡香到現在都還記得千早四月當初跟她講的那套說詞。
　　雖然可能不是什麼很深入的了解，但也比這所學校裡的很多人都要多出不少了。
　　隨著千早四月的料理方法越來越熟練，她慢慢變得已經很少受傷了，既然沒有受傷，她當然也就不會到醫療中心來了。
　　平澤原巡香這才注意到，這是千早四月升上高中一年級以後第一次過來這裡，不過她也認為在千早四月沒有過來醫療中心的這段時間裡，這麼不甘寂寞的人不可能乖乖一個人待著，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送她過來這裡的這個少年吧。想到這裡，平澤原才發現自己有點出神了，面前叫做久我照紀的少年已經開始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她，她才回神過來咳了咳聲，接著問道：「你是千早四月的朋友嗎？」
　　「應該……算是吧。」
　　「雖然我不認為有多少人能真的走進她的世界裡……但你多看照著她一點吧。因為她已經很久沒來我這裡了……我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照顧她。」平澤原斷斷續續地說著，少年遲疑了一下的回答也在她的預料裡，因為想要真的知道千早四月的想法——真的太困難了。她聳了聳肩，說：「雖然她不過來是好事，我卻覺得她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出事的。」
　　久我照紀當然不知道平澤原巡香在想什麼，從她剛剛突然把自己叫住，然後開始發呆已經經過了好幾分鐘，她卻突然蹦出這樣的話——雖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擔心，千早四月的料理方法確實讓人看了膽顫心驚。或許就是因為已經太習慣了，所以總是沒有想起來她的特技料理有多危險。平澤原這麼一說，久我照紀也才重新意識到這件事。
　　「……嗯，我會的。」久我沒有把他的想法講出來，他只是點點頭說道，他便轉身追上了千早四月。

　　千早四月不知道在醫療中心裡，久我照紀與平澤原巡香圍繞在她身上的對話，她只是跑了幾步路，發現久我照紀沒有跟上來，才疑惑地停下了腳步，反覆回頭看著，但是一直沒見到久我走出來，不禁有點擔心的猶豫要不要回去看看。不過她正開始這麼想，就從側面見到久我從那扇門裡出來，他一抬頭看見四月停在那裡，便翻了個白眼罵道：
　　「妳走那麼快幹嘛啊！」
　　「照紀！你終於出來了！」千早四月先是笑嘻嘻地朝久我跑過去，走近了見到久我不太高興的表情，才有些緊張的說著：「因為，平澤原醫生很可怕嘛！在她面前好像什麼事情都藏不住一樣，好可怕。」
　　「妳想藏什麼事情啊……」久我照紀隨口問起，就看到四月把眼神移開，似乎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久我想起來剛剛平澤原醫生告訴他的那些話——覺得平澤原醫生根本就不像四月說的那樣，她並不知道四月在想什麼吧。久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選擇繞回了最一開始，他們會到醫療中心的原因，說：「我說妳，下次受傷了就早點講啦，隱藏自己的傷勢反而把事情做得亂七八糟的就沒有意義了吧。」
　　千早四月聽了久我照紀的話，突然安靜了下來，久我看向她，想著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所反省——怕是很難吧，但是千早四月怪異的沉默，反而讓他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不對！為什麼明明是在教訓她，自己卻開始反省起來了啊？久我照紀回過神，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四月也在這時候開口了：
　　「其實我本來，一直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遠月做料理。」
　　「這是什麼意思？」久我照紀搖搖頭，皺起眉頭看著四月。
　　「不是……該怎麼說呢？」四月先是自言自語著，說話的態度跟剛剛的平澤原巡香一樣有些模糊不清，「我會繼續料理，因為料理是非常開心的事情，這點我很清楚，但是我找不到意義。」
　　「我越來越不明白妳在講什麼了。」久我照紀聳了聳肩膀，他現在開始懷疑千早四月只是因為不想回答他剛剛的話所以在胡言亂語了。
　　「在認識大家，跟大家變成好朋友以前，我一直覺得遠月的事情馬馬虎虎就好了。」千早四月慢慢的說著，特別強調了「大家」這個詞。「因為我覺得沒有意義，只有一個人的話，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可以不是嗎？我只要料理的時候很開心就好了，我會到遠月，只是想要一個可以自由開心的料理的地方。對於學校、對於成績、對於成為十傑什麼的事情，全部都完全不感興趣。我——只要能夠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就好了。」
　　久我照紀聽了四月的話，突然想起在一開始他跟紀之國寧寧討論千早四月這個人時，說到的那些關於千早四月的事情——如同四月所說的，她總是『馬馬虎虎』地面對遠月的一切課題，導致連久我照紀在當時對她的事情也所知甚少，可是在他們認識千早四月以後，她卻突然開始往上爬了，從怎麼樣都好的心態，突然爬到了能夠與他們一同參與秋季選拔預賽的高度。導致她發生這種變化的，是——
　　「因為，認識大家以後就不一樣了。」千早四月講到這裡，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久我發現這好像是她今天第一次做出這個表情，明明平常都已經看到煩了。「我想跟大家一起，我想變得可以跟你們站在一樣的地方、看一樣的風景——所以，秋季選拔賽，我會盡全力的！」
　　「因為只有一個人的話，就沒意義了嗎……哈，這不是挺好的嗎？」久我照紀勾起嘴角笑了，不過他嘴角的弧度很快地就消失了，因為他想起來此時話題的走向似乎變得不太正確，「不對，妳扯這些做什麼！我是在講妳受傷的事耶！下次記得要先說，知道沒有？差點被妳帶跑了！」
　　「嘿嘿！沒關係啦！我會的……」千早四月聽了久我的抱怨反而若無其事地笑起來，她微微加快了腳步，一邊說道：「講到這些，我突然想做料理表演了呢！我們快點去料理室吧！」
　　「好啦好啦……跳什麼啊妳。」久我照紀說著，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繼續說道：「啊，不過……我今天可能沒空看妳的料理。」
　　「咦？為什麼？又要跟中華研的成員食戟？」
　　「不是，我跟其他人有約。」久我說著，然後他又開始笑起來，這回輪到他加快腳步走到了四月的前面去，「嘛……也還是得到妳的料理室去，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哦……」
　　千早四月一臉奇怪的眨著眼睛，不過還是老實的跟了上去，感覺又要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