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七章 ...
-
次日一早，杨祈臻等在浣花阁和白茶用早膳。
世家规矩大多相似，比如聚族而食。但在白家，对于白茶和白少絮，总有例外。除了重要传统节日需要和他们一起聚族而食外，其余时间都可以单独开小灶。
白茶蹁跹而来。她今日穿着锻粉色的襦裙，戴着一对莹白玉镯，腰佩莹白玉佩和粉白香囊。及腰的黑卷长发被梳成丱髻，用红绳金铃铛系着，别以兰花金簪。虽不施粉黛，却眉眼如画，明艳动人，让他难以移开眼。
对他看似无礼的长久注视，白茶回以浅笑。这一笑，更让他更难移开眼，只能暗自握拳，移开视线去看她身后，却觉她身后的如画景色成了她的陪衬。
二人无言用了早饭后，白茶这才慢悠悠的领着杨祈臻去往白家各主要院落参观。
白家老宅占地369公顷，房间1369间。当代白氏族人58人，各有各有的事业和家族任务要奔忙，住在老宅的族人便少之又少。
杨祈臻跟着白茶走在白家各处，如同入了一个古代梦境。大概是因为现代科技与古代环境夹杂糅合在一起，他总觉着恍惚，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在这个梦境里，他此前从未来过这里，却在来到这里后对这一切都熟悉得紧。
白茶负手而行，慢悠悠的步伐像极了老人的闲庭信步，察觉到他的情绪后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摇头，既表示自己没事，又想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就在他失神间，有老管家恭敬的走过来，请他二人去望烟楼一聚。
白茶听了，笑道：“这倒是巧了。我也想找他们呢，他们倒是先找到了我。”
老管家也呵呵笑着，“巧巧巧，大小姐，请？”
白茶轻笑，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前去。杨祁臻敛下心神，对她点了点头。她便颔首，示意老管家带路，负手跟在管家身后。
望烟楼，望西京烽火。作为一处楼阁，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在楼上远眺，可以看到大半的忘川河谷景致。白芾等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爱极了这个地方。
望烟做什么？望什么都不如望自己守护的这片故土来得好。
****
远远见着他们来，白苓几人都啧啧摇头。
样貌太差，不行。
身形挺拔，勉强。
端庄周正，及格。
“皮相不行，骨相有待斟酌。”总结出来后，白荀建议道：“让他写几个字？”
“这小子会写书法吗？”几人一阵沉默。显然，白苓的这个问题难倒他们了。
白家人异于常人，对子孙的要求自然比其他世家更为严格。白家要求子嗣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后才能另择学业。历代白氏子孙在十四岁前都能提前完成各类考核任务，入世读书。唯独白茶，平日里闲散懒漫，加之她十三岁掌家后就日夜辛苦，直到十五岁才勉强完成各类考核入世读书。
对白家子孙来说，写个字不算什么，做个画，吟个诗也轻轻松松，但对于外人而言……
当初他们叫杜白写字，杜白的书法勉强及格，但画嘛……他们现在都还记得少絮那丫头恶狠狠瞪他们的眼神。
有杜白先例在前，白茶这丫头又是朵白切黑莲花。唉，愁。
“要不，让丁叔去拿一支钢笔和小楷本来预备着？”白芾提议。
白荀和白苓拍手叫好，“好主意好主意。”于是，赶快吩咐下去，免得他们来了显得慌乱。
于是，当白茶和杨祁臻走来时，毛笔就位，钢笔就位，一切OK。三人兴致勃勃，准备考核校验这位新来的白家姑爷一番。
再于是，白茶笑问：“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自然是在讨论让你写什么才好。”白芾从善如流，对杨祁臻微微颔首，“你就是杨乌衡了？”
杨祁臻见礼后，白茶一一介绍她的三位兄长。等她介绍完了，白荀伸手阻止：“不必介绍他了。我们都知道。小丫头，笔墨都准备好了，过来写几个字。”
“你们怎么这么急？”白茶失笑，负手走到书案前，摸了摸宣纸，又看了眼雕着双龙戏珠的黄玉镇纸，失笑，“如此墨宝，拿来给我写，浪费了。”
“但我们白家人中，就你能把无念大师的字写得惟妙惟肖，这张纸拿给你写，你写好了就不浪费。”
“什么叫模仿得惟妙惟肖？”她撇嘴，再次用镇纸压了一遍宣纸，提笔染墨，左手负手间，眉间仍清冷淡然，一派自然，“我的是我的，他的是他的。明明是老头子模仿我的字。”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只要你能写出来就好。”白芾失笑。
于是，她下笔，现场立刻寂静无声。等“鱼跃此时海”这五个字一出来，白芾更是一阵惊叹，与白苓二人相视一笑。
这字胸有丘壑，大气磅礴，睥睨山河，自成一派，由小丫头这么一位清冷淡雅的柔弱美人写出来，又多了几分江山柔情，当真与无念大师的铁画银钩，金戈铁马不同。
小丫头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如此气魄，还真是无人能比。该当是家主！
而杨祈臻看了，惊讶之余只觉着理所应当。他觉着，倘若她写不出如此傲气的字，就不是白茶了。
“丫头，你的印章呢？”白荀问。
“在浣溪沙呢。”对上他略显谴责的目光，她挑眉反驳，“怎么？我出来走一趟还要带着印章？”
“你这丫头。丁叔，快让人去取丫头的印章来。记住了，要鱼龙相戏的那枚。”白荀把临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急忙让丁叔派人去取印章来，就怕字被人抢了去。
“急什么？这纸是你的，我们还能抢？”白苓也失笑。
“你们不懂，小丫头难得写几个字，自然要好好收藏。对了，杨乌衡，你也来写几个？”
听白荀这么一说，白茶微微摇头失笑。这是谁出的主意？这么白痴。
倒是杨祁臻有些搞不懂他们目的如何，本想拒绝，但在看到书案上放着的那一支钢笔和小楷本后，有些眼抽，“我不太会。”
“没事没事。写不好大字还可以写小字。我们连钢笔都准备好了。”白苓含笑。
杨祁臻无言以对。这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这目的，是想“字如其人”以此来评价他？又见白茶唇角已经忍不住，正高高扬起，显然是在憋笑。面对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提笔。
贺伯母闲暇时也爱写字和画画，他读书时就常被贺伯母叫去书房教他写字。一天百篇大字下来，他的书法总归比常人要好。只是，这种程度，加之他已经有五六年没提笔，放在这里，好像不够看……
他心下忐忑，回想着贺伯母教他书法时对他说的要求，面上腰直笔端定心神，气定神闲，内里MMP。
以后再和这丫头出来他信个鬼！
杨祁臻心里不爽，但在笔落宣纸的那一刻，他看着白茶所写的“鱼跃此时海”，眼前却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来——
碧空万里，沙鸥翔集，鱼跃海洋。那么，接下来是什么？
夕阳黄昏，渔歌唱晚，花开四盛。
花开彼岸天。
五字写成，杨祁臻下意识的去看白茶。
彼时的白茶哪还有平日里的清冷淡然？她的眼里流光溢彩，似有万千流星划过，叫杨祁臻看不清情绪。
她走到书案前，指尖轻轻触碰到这五个字，莹白如玉的指腹瞬间沾染了墨汁，让杨祁臻下意识的就想擦去。她微微提了气，又呼出来，声音有轻微的起伏，“怎么会想到写这五个字？”
当年，他也是写下了这五字。更甚者，扶苏也写下了这五个字。冥冥中，时间总在奇妙的轮回。
“想象了一下画面，觉着它们很搭。”他道。
“很好。字也不错，比杜白的好多了。”白荀赞叹。
“是很不错。乌衡你之前练过？”白芾细细品赏完毕，只觉这两个人字的字风格相近，不细看还真能混合到一块儿。
没想到他们白家挖到宝了，居然来了个可与丫头相比一二的人物。不对，明明就是丫头大浪淘金，慧眼识人来着。
好好好，真是好啊。
“以前被迫练过。”那时，贺伯母还说，技多不压身，他多一项技能，没准才能讨到媳妇呢。现在来看，好像也不是没有……咳，想多了。
这时，白茶的印章也取来了，一起取来的还有杨祁臻的印章。等白画净分别把他俩的印章盖在纸上，杨祁臻惊讶。
白芾笑着解释，“你既然是白家姑爷了，怎么能没有印章？这是少容早就让人刻好的，与她的是一对。以后你拿着，谁敢说你的不是？”
也不知是哪个词触碰到了白茶的敏感神经，她终于从字里回神，看着“白少容”和“杨乌衡”这三个字分别印在两行字旁，微微一笑，指着杨祁臻的字道：“这字很好。”
“行了，小丫头你个马后炮，我们都夸过了，还用得着你来夸？”白荀佯怒。
白茶挑眉。白荀目光闪烁，想着输人不输阵，仍旧气哼哼。
****
回去时，杨祁臻问白茶：“之前你在走神，想到了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想到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人答应女人一起游历大好河山，但男人死在去见女人的路上。女人伤心欲绝，带着男人的信物走遍山川名胜后，进入男人的陵墓，拥抱着他死去了。看到你写出来的字，我就在想，要是男人和女人能看到如此美景，不知他们还是否会遗憾。”
“故事里的女人是白家先祖白茶？男人是扶苏？”杨祁臻猜测着问。
“是，也不算是。”白茶摇头，微微一笑，“我是在野史上看到的。嗯……白家野史里多八卦，多做饭后闲谈，不能信以为真。”
“没准是真的。”
“你信？”她略为惊讶的看着他。
“不能考究的事，我更愿意去相信美好的传说。”他道。
“没想到你也有感性的时候。”
“你这样，我也没想到。”
“人有七情六欲。我是人。”听白茶如此解释，他蓦然一笑。
白茶一直都是这个白茶，她不是不悲不喜，只是没有遇到让她足够动情的人或事吧？
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想到这点，杨祁臻的心情莫名的好上了几分。
嗯，摸摸头。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