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婚[星际]》栖于林间

5、第 5 章

　　雪原狼重重摔落在雪地里，雪花四溅，砸出一个深坑。它四肢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呜咽，用尽力气挣扎，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叶墨感觉自己也像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彻底一黑，只来得及攥紧胸前挂着的那块带着他不停穿梭世界的玉坠子，所有的意识就被无边的黑暗和撕裂般的剧痛吞没。
　　他的身体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雪地里，失去了所有声息。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脯勉强能证明他还活着。

　　雪原狼的身体不停在雪地里抽动，它晃动着流血不止的脑袋，还想爬起来，绿色眼眸中的恐惧和暴虐不停地交织着，死死盯着昏迷的猎物。
　　它恨死了这个弱小的猎物。它和他，只能活下去一个。

　　叶墨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他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痛苦中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结束了吗……这一次，真的到头了吧……
　　遗憾啊……终究实力相差太大了……
　　活下去……实力……变强……
　　活……强……

　　低沉的轰鸣声突然笼罩了这片区域，伴随着声音，有巨大的阴影遮住了阳光，投射下蕴含着威压气势的影子。
　　雪原狼本来还在不停地挣扎，意图起身给昏迷中的叶墨再来上致命的一击。但听到声音的刹那，它突然顿住了。

　　从出生到现在，它从没听过这种声音，更没看到过天上缓缓下降的仿佛让这片区域的黄昏提前到来的黑影。但血脉中一代代传下来的教训告诉它，那是它的天敌。
　　不对，是克星！
　　它多少代前的祖辈们曾与之作战，最终结果却是对方单方面的屠杀。它们的尖牙利爪、无上的力量以及迅捷的速度根本奈何不了这些来自空中的强悍存在。

　　从那之后，每一代雪原狼的骨子里就刻下了对这种声音的惧怕。
　　跑！否则会被灭族！
　　它猛地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哀鸣，四肢划动着终于勉强转了个方向。

　　黑影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离地面也越来越近，搅动着这片林地刮起狂风，雪被席卷着扬到半空，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连枯草都被吹得倒折。
　　雪原狼顶着狂风形成的涡流，肚皮贴地半爬半蹭地挪向雪林深处。咽喉上被刺出的伤口因为它的动作涌出鲜血，在它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闪着金属光泽的星舰并没有理睬那个逃走的伤狼，它最终悬停在半空中。

　　舱门缓缓滑开，身穿墨蓝色制服的挺拔身影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护卫。悬浮踏板载着几人缓缓落在雪地上，护卫们立刻散开，警戒四周。
　　凌绝的目光直接落到倒在雪地中的瘦小身影上，衣服破碎，伤痕累累，脸上血痕遍布，几乎看不清长相。
　　一个好像随时就会丧命的……原住民？

　　他快步走到少年身边，蹲下了身子，修长的手指小心地拂开对方被血和雪凝固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
　　昏了，脏兮兮的，呼吸微弱，身体冰冷。这是凌绝的判断。

　　他目光下移，随即微微一顿。少年的手里紧握着的坠子，看起来相当眼熟。要不是确定自己的玉坠没丢，保不齐会把这个认成他的。

　　那么……他要找的“转机”，竟然就是这个少年么？
　　终于找到了！
　　不是树，不是花，不是草，也不是什么凶猛野兽，原来，是个活生生的人。

　　凌绝快速扫过周围狼藉的雪地、那滩鲜红的狼血、丢弃的铁棍、以及怀中少年身上明显的伤痕和满头满脸的血。
　　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猛地冲击着他的心脏，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隐约的抽痛。
　　这就是家族的“锚”，也称得上是他无数次沦陷在煞气中神智不清时唯一能让他坚定信念的明灯。毕竟，要是没有太爷爷的那个预言，凌家会不会举全族之力艰难地保下自幼就满身煞气的他实在很难说。

　　而这次，如果他晚来十分钟，不，哪怕只是一分钟，他不敢想象找到的会不会是少年的尸体。
　　凌家的这个“转机”，在他到来之前正在独自面对绝境，与饿狼搏杀。
　　一个这么瘦瘦小小的少年，到底是多顽强甚至可怕的意志，才支撑着他战斗到最后一刻？或许这也是他成为凌家转机的因素之一？

　　凌绝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叶墨打横抱起，尽量避开他背后的伤口。少年很轻，让常年在军中的男人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抱一片羽毛，下意识地放柔了动作。
　　在雪地里呆得太久，少年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寒冰，微弱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丝微痒。

　　“立刻回舰！通知医疗官准备最高级别急救！”凌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脚下的步伐却有些急促。
　　他踏上悬浮板，散在四周的护卫立刻跟上，簇拥着他升向黑色堡垒般的星舰。
　　抿了抿唇，凌绝忍不住再次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年。这么脆弱，那么坚韧，这真的会是家族的希望吗？那又为什么……非自己不可呢？

　　深思中，凌绝没有注意到，他体内那二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狂暴涌动的煞气，此时竟然前所未有地、极其微弱地平息温顺了一丝丝。
　　而昏迷中的叶墨，仿佛是在追寻温暖的本能般无意识地向他的怀抱深处极其轻微地靠拢了一丝。

　　治疗室中，叶墨的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的海底，浮浮沉沉，最终艰难地升到了顶端。
　　最先恢复的是他对温暖的感知。
　　自来到这个世界就再没有过的温暖而干燥的触感包裹着他，身下应该不是劣质散发着腥臭味的硬梆梆的皮毛，感觉柔软富有弹性。
　　然后是气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气味，仔细分辨一下，有点像他在现代时医院里的那种消毒水味道，但非常柔和，并不刺鼻，更不是野外血腥、污浊和腐朽的混合。
　　最后是他的听觉。
　　有不仔细听就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声在他耳朵边稳定而规律地响着，其中还混杂着细微的气流声。

　　叶墨的眼皮颤动几下，极其费力地掀开一条细缝。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白色金属顶，线条简洁流畅，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这是哪里？

　　他试图移动一下手指，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这点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组装过，每处都在对他叫嚣着酸痛和无力。他额头和后背的伤口应该被仔细处理过，清凉中带着点儿刺痛。
　　自从动用精神力后产生的灵魂层面的撕裂痛楚已经减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源自本源的虚弱感，让他头晕脑胀，一时竟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转动眼珠，艰难地打量四周。
　　不大的房间，四壁光滑，床铺旁边固定着一张金属桌，上面放着他前两辈子加在一起都认不出来的的精密仪器，几个不同颜色的灯交替闪烁着。
　　整个空间简洁而干净。
　　这不是原生星上任何一个村落能有的地方，更不可能是雪原狼的洞窟。
　　难不成他真的又穿了？

　　最后的记忆碎片涌入了他的脑海，雪原狼、濒死的反击、恐怖的灵魂反噬、还有从天而降的巨大阴影和低沉咆哮……
　　或许不是穿越，而是被救了。
　　被谁？

　　就在他努力回想时，一侧墙壁无声分开，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脚步沉稳。
　　叶墨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笔挺的墨蓝色制服衬得对方肩宽腿长，面容俊美却带着难以化开的冷峻和沉郁，虽然称得上剑眉星目，但眼神极其锐利，正正与叶墨的视线迎上。

　　叶墨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
　　这个人……给他一种强大且危险的感觉，倒没有流民或野兽那种赤裸裸的恶意，那是另一种内敛的却随时可能爆发出恐怖力量的压迫感。

　　但下一秒，一种更强烈的、几乎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渴望就从他身体里疯狂地涌上来，把所有的危险感和压迫感一扫而光。
　　灵气！好浓郁好精纯的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灵气！就是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活下去……变强……

　　叶墨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原本因虚弱而有些涣散的目光完全聚焦到男人身上，就像是饿鬼看到了绝世美味，什么虚弱什么疼痛都忘了。
　　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浓郁的灵气源，还近在眼前？

　　凌绝走近床边，看到少年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里面充满热烈的光芒。
　　是劫后余生的依赖和感激吗？
　　他猜测着，心下微动，尽量放缓因为常年紧绷而显得冷硬的语气：“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自然而然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叶墨却几乎没听清他说什么，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磅礴灵气的感知中。
　　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多吸收一点他期盼已久的能量。这动作牵扯到胸部肌肉，引来一阵轻微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