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渡口》清泉为心

5、救赎

　　黄前镇是进入太一山出云峰的必经之路。所以，跟太一山周边其他的村镇相比，黄前镇的居民们得见明镜台侠士的机会更多一些。
　　年长日久，竟然隐隐形成了各种粉丝团。在各种号称要弘扬偶像的凛然正气，坚信自己品味非凡的师父粉、大师兄粉、二师兄粉等的包围之中，还有一波为数不少的纯颜粉，而这波人，基本都是百里安歌的死忠粉。
　　百里安歌之所以莫名其妙的被踢出实力派阵营，怪只怪他是个死宅，除每月十五的例行义诊外，平日里很少下山。所以大家根本没有机会去深入了解体会他的内涵，能记住的，只有他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
　　然，这终归还是个看脸的世界。
　　颜粉的力量是巨大的。

　　所以，当百里公子出现在成衣店，买了几件小孩子衣服的事情传开后，整个小镇都轰动了，尤其是传话的人并未说明白，百里公子买的是多大的孩子穿的衣服。

　　“百里公子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这话说的，百里公子成亲生孩子还得和你报备。”
　　“但百里公子也才十几岁吧……”
　　“十几岁怎么了，王员外家二少爷也才16,都俩孩子了。”
　　……
　　在各种不靠谱的八卦讨论之中，偶有理智派插话，表示说不定是山上又收了新徒弟……然此类说法终归不够劲爆，引不起大家的兴趣，被淹没在人声之中。

　　百里安歌自然不知道他已经荣升奶爸。早上吃过饭，艾翁就来找他，说小娃娃毕竟是个小姑娘，老穿他的旧衣服不大好，让他下山来买几件小女孩的衣服。

　　虽然觉得很麻烦，但百里安歌还是来了。他按照艾翁给的尺寸，让掌柜的给包了几身衣裳，为了省事，还要求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来几件……
　　掌柜的擦擦脑门上的冷汗，还是决定劝劝，“公子啊，这小孩子长得快，现在穿的衣服，过几个月可就穿不上了。”

　　这养小孩果真是很麻烦。
　　百里安歌只得作罢。

　　为什么要把小孩带回来？明明丢给村民就好了。百里安歌提着衣服出了成衣铺，看看艾翁给的纸条上写的其余几项，越发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为什么小孩子还需要点心、糖果、玩具、甚至还有小猫或者小狗……百里安歌实在理解不了，这猫狗跟养孩子有什么关系。其实艾翁只是怕娃娃寂寞，如今山上没有别人，公子不爱搭理人，自己个老头子也没什么趣，就想着让娃娃养个猫啊狗啊的解解闷。

　　点心糖果好买，这玩具也随便买了几样，只是这猫狗……百里安歌偶然瞟见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想着脏小孩牵着脏小狗在他的出云峰上作恶，就觉得此事决不可行，他不接受！

　　猫狗一事只能作罢。不过这街面上倒是有人在卖小鸡仔，一个个圆滚滚的很是可爱，百里安歌想不如带这个回去交差，若小孩不喜欢，就让艾翁养大了下蛋。

　　等百里安歌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了出云峰，进门就看见，小丫头趴在廊桥的栏杆上，正伸手够莲蓬，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水面上，这就要掉水里了。

　　作死作死作死……
　　麻烦麻烦麻烦……

　　百里安歌把盛着小鸡仔的篮子往地上一搁，飞身把小孩提溜了回来。
　　刚想要训两句，却看到小孩高兴地抱住了自己，眼含笑意嘴角弯弯。虽然现在是白天，百里安歌却好像在那双眼睛里面看见了星光，心瞬间就软了。

　　对于百里安歌来说，养小孩会是一件长期的，甚至无休止的麻烦事。但如果再想到把眼睛亮闪闪的小丫头交给别人养，他就有点不高兴。

　　由于天赋太好，百里安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顺风顺水。太过顺遂的人生反而失去了挑战的乐趣。
　　因为过目不忘，所以读书很无趣。
　　因为学一遍就会，所以练武很无趣。
　　因为还没遇到过治不好的疑难杂症，所以行医也很无趣。

　　百里安歌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个很丧的人。如今，他突然觉得，或许养小孩这件事，能成为他无聊人生的救赎。

　　“公子回来啦。”艾翁瞧见百里安歌抱着小孩，手里提的满满当当，忙出来接，近了才发现，这小孩还抱了一篮子黄澄澄毛茸茸的小鸡崽。

　　“这是？”公子怎么突然想起买鸡来了。
　　“没见着卖猫狗的。”百里安歌说的面不改色，确实没见着，因为压根没去找。
　　“哦。小鸡好，小鸡好啊。”艾翁倒是觉得养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只是想给出云峰多增加点生气而已。

　　“娃娃，来，快看看，公子给你买好吃的了。”
　　百里安歌把小孩放下，她就噌噌移到了艾翁那里。
　　别说，虽然百里安歌这趟门出的不情不愿，但带回来的东西还真是没掺水……哦，除了那篮子小鸡。

　　包袱里光纸包就七八个，打开纸包，各色点心不同口味应有尽有。艾翁取了个栗子糕，塞到小孩嘴里，“好吃不？”
　　小孩点点头，也往艾翁嘴里塞了一个。她也没忘了百里安歌，可惜百里公子嫌弃她手脏，把点心又塞回了她嘴里。

　　至于玩具么……小孩看着十几个各种样式颜色的拨浪鼓，有些黑线，这什么鬼啊。

　　百里安歌看小孩和艾翁玩的高兴，也不自觉的弯了嘴角。只是如今却还有两件大事得做。

　　一么，自然是治好小孩的腿脚和嗓子。

　　由于小孩此时穿的还是他的旧衣，虽是他小时候的，却依旧大了不少，大概是怕踩到衣角，小孩把裤腿挽着，露出两条苍白纤细的小腿。

　　百里安歌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拖。
　　“娃娃，过来。”

　　小孩正和点心奋斗着呢，就听到小哥哥叫她，便从凳子上下来，就要往这爬。

　　“等等。”百里安歌出声制止，小孩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就听见小哥哥说，“站起来，走着过来。”

　　小孩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为和恐惧，却依旧乖乖的扶着凳子站了起来。

　　小孩走路时一只脚往外撇着，姿势很诡异，说不上难看但也绝不赏心悦目。每走三五步，就得和土地来次亲密接触。手掌和膝盖上都有了擦伤的痕迹。

　　但小丫头却也硬气，愣是跌跌撞撞走到了百里安歌跟前。

　　看的艾翁心疼不已。

　　百里安歌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孩子骨头长歪了，要想恢复到跟正常人一样，就只能把骨头打断了重新接。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可真够残酷的。

　　不过百里安歌现在还不打算这么做。长期的丛林生活，让女孩身子亏的太狠，看看她的一头黄毛和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脸就知道，所以受难之前，得先给她好好补补。

　　至于这娃儿的嗓子嘛，其实问题要严重多了。
　　这之前，百里安歌给小孩检查过，当时就发现，丫头的嗓子是被毒烧坏的。
　　此毒名烟霞。是一种可以扰乱神经，蚀肉腐骨的毒。一滴便可毒死一头牛，最可怕的是，这牛被毒死之后，身体并无异味，却变成了大毒巢。苍蝇飞过沾之即死。而这种毒多被用在有狼患之地，人们把家畜灌了毒，弃之荒野，往往第二天便能看到一地的死狼。

　　小丫头竟然活了下来。
　　而且体内残留的烟霞已经不多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百里安歌无心追寻这毒解之谜，他现在关注的，是如何让烧坏的嗓子重新发声。

　　小孩有些紧张的看着百里安歌，这小哥哥将自己叫过来便一直沉思，她这都快站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