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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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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一口一个玩意儿,没用的东西,夏高远听了,当即就黑了脸。他最恨老娘说他没用,老娘觉得他没用,他这还觉得自己老娘老给他丢脸。
这下窝窝头也不啃了,气冲冲的把窝窝头扔到灶台上,对他娘说道,“谁拿你钱了,指不定你那钱还真是自己长脚跑了。就你这样,有点钱还要躲着子女,费尽心思藏着的,那钱指不定觉瞧不上你,自己生脚跑了。也可能财神爷见您是亲孙女病着都不拿钱出来给治病的,看不过眼,把这钱变没了。你就少折腾点吧。”
夏孙氏讲理的时候,对自己这儿子是好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舍得掏钱让他上学。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那些年的期望越大,对儿子之后的表现越不满意,争执越来越多,母子间的隔阂也在加剧。
夏孙氏钱掉了,本就急火攻心,现在听自己疼爱的儿子不说帮她找找看,反倒斥责她瞎折腾,哪里受得了。
只听她哭嚎了一声,半真半假的哭喊着,“折腾?我钱不见了!我钱被这家人偷了,你却说我折腾。哎呦,老天爷,我这是生了个什么白眼狼啊。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他,现在他翅膀硬了,有了老婆孩子,就开始嫌弃老太婆了,心里一定是恨不得老太婆早点去死啊。”
夏高远看得出老娘是真伤心了,也不想再继续刺激她。但他是个嘴快于脑子的人,心里想不能再刺激了,嘴里已经发出声来了,“行了,唧唧歪歪的吵什么?说没拿你钱就没拿你钱。”
说了这些话,夏孙氏嚎得更凶了,“哎呦,我真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命怎么这么不好啊,老头子,老头子你来带走我吧。”
嚎着嚎着,夏孙氏真觉得自己太苦了,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捶胸顿足的要他们把她的钱还回来。
夏高远招架不住,就要逃开。
夏李氏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见他要走,赶紧眼明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臂。
他是可以一走了之,她可不行。
婆婆说得急,话说得也难听,好歹把事情说出来了。就是说她藏着的私房钱不见了,屋里其他东西都没被翻过,她怀疑是这家人偷偷拿了她的钱财。
这般着急,想来确实是丢了钱。
她自己没拿过,几个孩子更是怕奶奶,没有奶奶允许,一步不敢进她屋的。那么,家里可能拿钱的就只有这一位了。
这事不说清楚,婆婆就会认定是她拿了钱,或者是她唆使了孩子们拿了钱。她若这么认定,往后,她和她的子女就要多背上一条偷拿老人钱财的罪名了。
她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但也不愿意自己和孩子背上莫名其妙的罪名,这对孩子们以后出嫁娶妻都不好。
夏孙氏还没问出个结果来呢,也不让他走,干脆堵在灶房门口。她现在越想,越觉得是李氏偷拿了钱,去给这小赔钱货治病去了。
小赔钱货生病的时候,村里不少人提着东西来看她了,还有她娘家也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别说是鸡蛋,就是蛋壳也没让她见到一点。她刻意在李氏进厨房的时候,去看过,什么也没见到。
她就明白了,这是李氏在偷偷防着她呢,有好东西,就藏起来放在自己屋子里吃。自此,她就一直憋着火要收拾她。只是,这李氏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竟是连着好几天早出晚归,害得她都找不到机会。
哼,什么玩意,在外面就会装,装着勤劳能干的模样,反倒是她成了恶人了。今日她一定要当着儿子的面,撕烂李氏这张伪善的面孔。
这时候,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外面的光线照在夏孙氏的背后,将她的影子投射到灶房中。巨大的影子将夏李氏母子几个笼罩住,活像披着巨大斗篷的老巫婆要吃人了。
大人们吵了好一会儿了,夏鹏翼起先被吓到,一直不敢吱声。到底是孩子,过了会儿,注意力一分散,就没那么怕了。他瞧见自己奶奶的影子就在身前摇晃,觉得有趣,便盯着看。盯着盯着,还想伸脚去踩踩。
被夏安舒拉了一下,还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夏鹏翼瞅了瞅他娘,又瞄了瞄他爹,分析出这不是闹的时候,便抿着嘴乖乖站好了。站好后,委屈的摸摸小肚子,肚肚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夏鹏飞也摸了摸肚子,娘做的窝窝头早熟了,就放在灶台上,爹爹拿了吃,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呢。他偷偷垫脚往灶台上瞧了瞧,看到一点点边,那上面没冒热气了,该放凉了吧。
他想吃热呼呼的窝窝头,不想吃冷的,冷的太硬了,嘴巴会痛。
夏孙氏一顿嚎,夏高远听得心烦意乱的,只想远远的逃开,眼不见为净。没想,后有媳妇拉扯,前有老娘拦路,当下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回头瞪了李氏一眼,重重甩开她拉住自己的手,回头冲他娘吼道,“大早上就鬼哭狼嚎的,让人听到了怎么想?你赶紧起来吃点东西,回屋躺着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丢人现眼?家里人偷东西偷到老娘头上来了,都不觉得丢人现眼,我一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人,还要什么脸面。你们,你们今日要是不还我钱,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她这话是对夏高远说的,眼神却是盯着儿媳妇的。
老太太心目中,谁才是那个偷拿东西的人,一目了然。
夏高远又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这话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也没见她哪次真去撞过。
夏李氏被她盯得没办法,“娘,给安安治病的钱,是我找村里人借的。我嫁过来这么多年,进您屋子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至于进去那几次,哪次不是您准许之后才进的?至于您屋里的钱,媳妇真是一点不知情啊。”
夏孙氏嘴唇蠕动了几下,看神情是不信李氏的话,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话。
夏安舒赶在她说话前,扯了扯身边人的手,仰着小脸道,“娘,家里丢了东西,怕是进贼了,咱们就去报官吧。小姨说有海人跑了,官老爷在追呢。偷奶奶东西要是海人,可怎么办啊?娘,安安怕。”
为了增加可信度,夏安舒还瑟缩着小身子往夏李氏那边挤了挤。
两个小子不知道海人是什么,但听了姐姐说怕,以为是坏人,抱紧了夏李氏的腿,都说怕。
夏高远眼珠子一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什么呢?官老爷忙着呢,谁有闲功夫管你三五个铜板的事?”
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恼,反常得很。
夏安舒心下稍安,看来,偷夏老太东西的是家贼无疑。
另外一对婆媳两被这孩子突然插话,弄得怔了一下。尤其是夏孙氏,狐疑的看了她好几眼。这孩子原来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来。往常这时候,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今日嘴里说着怕,却是说了一长串话。至少夏孙氏在这之前,从没听这孩子说过这么多话。
夏高远冷着脸,这么大嗓门的跟孩子说话,若是往日,夏安舒都该吓哭了。
今日她不仅没哭,还眨巴着眼回道,“可是小姨说海人是要伤人的,报官了,官老爷就会来抓坏人的。要是官老爷抓到逃跑的海人了,咱家估计还能得赏银呢。”
咬字清晰,条理清楚,倒像个大人说的话。
夏安舒说罢,牵着母亲的手,暗暗使了下劲,算是跟她串通一下。
夏李氏不傻,反而机灵得很,舌尖一转便顺着女儿的话说道,“娘,要不,真报官吧?这世道,也不太平,小妹上回来,说渔阳镇那边有海人趁夜逃跑了。可能是有逃窜的海人见家里没人,翻墙进来偷了钱。这次没伤到人就罢,若下次再来,咱家又是老人又是小孩的,伤到人就不好了。”
夏孙氏没想着报官,小老百姓,哪能请动官老爷呢,回头惹恼了官老爷。不仅不会帮你抓贼人,先给你来一顿板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二丫头自己不会说这些话,许是她娘教唆的,想打着报官的名义,吓退她老太婆。家里的其他东西可没翻乱,海人偷东西还能知道主人家事先藏好的?遂符合道,“好,报官,报官,叫官老爷把那偷东西的贼抓进去吃顿板子就老实了。”
“那咱们这就去?”夏李氏说动就要动。
夏高远没想这婆娘竟是真要去报官,呵斥道,“行了,你跟着瞎闹腾什么。”
转身又对他娘说,“娘,你别不依不饶的,你那私房钱统共就二两银钱,二两银钱去镇上,都不够一顿饭钱,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
“你怎么知道是二两银子?”夏孙氏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儿子。
夏高远不耐的摆摆手,“你屋里那二两银子我拿的,我拿出请人吃饭了。”
夏孙氏爬起来对拿了她私房钱的儿子又抓又咬,嘴里还不住骂着,“你这个天杀的,没良心的东西,你请谁吃饭了?二两银子一顿就吃完了?你这个没用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夏高远并不还手,只不住躲闪着,“说了你也不知道!娘,你省省力气,钱我都花完了,你打死我也没用。”
“报官,我要报官。”夏孙氏打了一会儿,没了力气,嚷嚷着要报官,要让官老爷把他抓进去管教管教。
“报官也没用,二两银子的事,你也想请动官老爷走一趟,做梦吧。就算请动了,官老爷把你儿子抓进去了,我看谁给你养老。”
“你,你今天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拿钱请人吃饭还不都是为了打通关系,回头找个好差事当,享福的还不都是你们?再说了,这钱,说到底还不都是我们夫妻两挣的。你光拿钱,从不出钱,出钱就是给小妹。我拿的钱,拿的全是我媳妇我两这些年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