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谐志怪》拾年格

2、初斋

　　暗夜中，赤昙悄然盛开，死般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
　　那是一种神秘的昙花，红得叫人痴迷。十五之月最具阴气，寒光刺入骨髓，转瞬间，血珠滴落，谭中开出妖艳的赤昙。
　　“母亲，为何他人名中都带‘赤’，您却唤我‘墨泠’？”赤泯轻抿嘴角，道：“我要你成王。”小墨泠眨着明眸，望见母亲的神情，不禁心头一紧，便不再追问。
　　有时，墨也是另一般赤，吞噬人心，黑血涌流。
　　墨泠的血斋比同族人来得更早，那年她只有七岁。忐忑的她在穴中走动，而此刻，她的母亲正在四处为她找寻猎物。赤泯知道自己必须要快，快到跑过死神。

　　破壁裂墙，蔽床旧桌，这是村中最贫穷的一户人家。
　　“渊儿，为娘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娘，我去给你找药，我这就去给你找药！”
　　“孩子……孩子别去……咳咳……别去……”
　　妇人拭去手中的一摊血水，望着白渊离去的身影，心中陡然生出不祥之感。

　　林中阴森恐怖，万籁无声，偶有几声奇怪的叫声，不知从何发出。白渊心中自是胆怯，但为了母亲，他也顾不得许多。
　　走了些路，他耳旁响起了水声，他仿佛看到一袭泉水，奔涌而下，而泉水流汇之处生成着许多奇异之草。大夫说能医治母亲的是一种奇异之草，只生长在泉水交汇之处。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便随着泉声而去。
　　泉声愈发近了。
　　白渊借灯笼之光想要找寻能医治母亲的草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终于找到了，小子，你就乖乖地成为泠儿的初斋吧。”白渊不敢转过身去，很快，他失去了知觉。

　　“泠儿，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泠儿，泠儿，你在哪？”
　　四下无人。
　　“泠儿，你若不肯吸他的血，他便难逃一死。”
　　“母亲……”墨泠缓缓走来，“我若吸他的血，你便放他一马？”
　　“那是自然。”
　　赤泯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她知道赤昙一族，没有人能抗拒血的诱惑。即便是初斋。“泠儿，是你自己不会放他。”她心中默想，能做到的恐怕只有……她的看着眼中生出无限的悲哀。

　　墨泠瞧着眼前昏沉中的孩童，这是他第一次瞧见人类，稚气的脸庞，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清泪。他是遇到了什么不幸吗“他似乎与我一般大。”墨泠看着他的脸，不忍，“不，我不可以……”“但母亲说我不吸他的血，他便会死。”
　　她抱住他。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
　　她安静地躺在母亲的臂弯里，母亲轻声哼唱着她最爱的《小昙》

　　潭水汤汤，
　　昙花瑶瑶，
　　月湾中的昙儿，
　　摇摇晃晃，
　　采你的人儿在何方,
　　……

　　为什么，为什么感到一丝温暖？

　　突然，怀里的身躯动了。他睁开了眼，惊愕得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白渊望着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面容姣好，浓密的睫毛下是深邃的眼，只是这眼中，有喜，有哀，似乎又有那无尽的悲，有他所捉摸不透的思绪。
　　她推开他。
　　他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鲜血从他的手中溢出，凝结成一朵残花。

　　“你快走！”她扶起白渊，“母亲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
　　“别问了，你快走!”

　　白渊的手还在滴血。

　　忽然，墨泠全身开始发热，瞳孔变成火焰般的赤色，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她感应到眼前这个男子血液的流淌。
　　她不想放他走，他的血在召唤她。
　　她要奔向那无尽的黑暗。

　　然而，她听见几声微弱的呼唤，似乎是鸟的叫声，又似乎是人的呼唤：回来吧，回来吧……
　　她回过神，听到鸟扑打着翅膀飞远的声音……

　　“快走，这里很危险。你沿着小潭一直向西，穿过一片树林，便可以安全回去了。”墨泠将他推出，立即挥动衣袖关上穴门，生怕自己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