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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巨变(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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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家少爷的成人礼,陆续从早间便接待了许多客人,到了午间也聚齐了十分之八九的客人。
  虽说重头戏是在晚上的那场狂欢里,可也不能怠慢了这些客人。
  该招待的招待,该伺候的伺候,该有的待客之道,容家也是有的,且做得滴水不漏,毕竟是个百年望族,虽然人丁单薄,可也是众家趋之若鹜的缘由。
  这当众的缘故太多,过于复杂而诡秘。不外乎是看重容家的富贵,想要攀附的多之。且无旁系分权,做个容家少主母还是说一不二的,自然比那些瞻前顾后的大族中,当个没分量媳妇,要拉拢得有益多。也多是这种心思。
  小姐们呢,虽说是顺从家中长辈的意思,可来之,也是看重了容然的样貌和品性。但多多少少还是冲着前者。毕竟人生在世,总是看不透的多,以貌取人的多。夫君体己温柔有加是好,但也比不上多情风流公子的春风耳语。
  所以容然对来得这些小姐们,并无好感。甚至因为迦南的缘故,许也不单是因为她,反正便是多了几份厌恶的。
  拜托,容然当了十八年的女子,对那些小姐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已看得通透。
  加之,他不喜欢女人!
  也懒得再解释。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了十八年的取向,并且看样子是很难改得过来了的。虽然这些日子身体里发生的变化,实在是让自己不适应。而且感到了莫名的恐慌,但那又怎样,他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
  现下容然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目光略有些放空的看着前方,只不过是发呆了片刻,便又有一个小姐上来搭话了。
  那是一个穿着丝质旗袍的小姐,看样貌,到也生得几分妖媚动人。可是过于妖媚成熟了,所以说气话来也是荤气得很。于是便一眼就叫容然看出了几分阅人无数的经验来,再者一看,年岁许也是大了些。也该有二十三四,虽然正值风华,可若是配给容然,简直是老牛吃嫩草了。
  虽说旧制里不乏娶个年岁稍长,可人家挑的可都是端庄聪慧识大体的女子,可不是什么残花败柳。
  于是容然落在那个小姐身上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轻视。于是容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位小姐:“听闻王家家风严谨,出的可都是温婉可人的小姐,却不似小姐这般的胆大包天。”容然也是个直白人,既然人家姑娘都出言放荡了,他不说句话堵一堵,也不叫那小姐平白瞧不起。
  明白人都该听出话里之音,是直白的拒绝之意。可这王小姐,却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番厚颜无耻,竟低下头,在容然耳畔低语:“容公子想看奴家胆大包天到如何境地,不妨下午三点一刻花园一聚,定叫公子享尽人间快活滋味。”
  容然也未曾想到这王小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任是通透人情世故的容然,听了这番话,也不免耳根一红。那王小姐游丝般的气息还扑在他的脸上,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来,连带着脸也被憋红了些许。
  于是脑子也滞住了,一时间也说不出些什么话来应对王小姐。脑子里倒冒出了不少骂人的话来,那些话说出来也是难听的,也不好点破。婉言拒绝了便是,何必招惹得人家不快。可是容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年少时总被教养成男孩心性,如今变成男儿,应酬交际之事倒尚可应付。可这副情形又该怎么办呢?
  王小姐的性情早有闻名,是个难得的潇洒风流人物,所以至今未嫁,怕是将来也很难把她嫁出去。
  原以为王小姐只是上前寒聊几句,没想到上来便是求欢的,这叫父亲听了去,简直会脱口大骂一声,无耻!
  可眼下又是自己挑起了这胆大包天的话头,细想自己方才那句话,不是没有几分轻挑公子的意味的。容然方才只是不想把话说得难听,所以也有几分打趣的意味。没想到这王小姐还真利害又大胆,真配得上他方才的评价,胆大包天。
  暗暗摇头,十来年多学得是与人交际,审时度势。那些小姐们的尖酸刻薄,伶牙俐齿也没学个精。眼下自己又是男子,不好与人家小姐计较。
  于是只能红着脸,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王小姐倒是移开了身子,空气虽然又清凉了下来,可是容然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好不容易脸上慢慢恢复了温度,正要说几句话来,却只感觉头顶上方莫名的黑压压一片,不仅挡住了光,还瞬间使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现在容然感觉不到脸上的发烫了,倒是背后有几丝凉飕飕的。
  容然缓缓抬起头,去看那个带着几分恶意揣测的来者。先是看到一袭笔挺的墨绿西装,那样深邃的绿,沉寂在阴影中,几乎叫人辨不出绿来,倒是透着一种蓝,诡谲的蓝。
  再往上看去,才是一张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肤色本来就挺白的,如今却是像生生被人气出了几分惨白。但那白又在背光处,隐隐有些反光,简直像是带着审判来的地狱修罗,却也是个相当好看的修罗,尽管他此时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容然的面色,在忽然看到那张脸,先是微不可状的抖了几分,像是被这突然出现的煞星给吓到了。再然后神色中便多了些轻挑的鄙夷之色。更多的,顾北屿也看不出了,他到底是不知道容然在想什么的。女人的心思,实在复杂的很。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坐在容然一旁的王小姐身上,依旧冷淡的表情,以及如出一辙的冷淡音色:“王小姐,倒是有五年未见了!”那种冰冷的寒暄,压根没有故人相见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讨债似的不寒而栗。
  王小姐打了个寒颤,说辞了几句,逃也似的走了。
  容然现下却是逃不掉,他倒是想逃,可顾北屿硬是坐在了他身旁,一只手还死死的禁锢了他的腰身。旁人以为,只是兄弟间重逢时的亲密举动,殊不知底下的刀光剑影。
  容然挣扎了几分,挣扎不开,便也放弃了。可他的目光却也死死的盯着顾北屿来,似要在那张可以说是毫无瑕疵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他与这个人,也可以说是有三年未见了。十多年之前,与这位顾家少爷相识,便有了纠葛。尽管顾家和容家不曾交好,甚至可以说是近乎站在对立之地。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
  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忽然的就对自己疏远了,毫无道理。就像他忽然的待自己好一样,那么的莫名其妙。
  容然不是没想过其中的缘由,也许是顾父的阻挠,也许是别的。但是无法原谅,不可理解。
  明明当初信誓旦旦的在言翊面前,说绝不妥协,但对他,不是没动过那个心思。以至于后来付出了很多,却得不到想要的,那种不甘心。所以当初期望有多大,他现在的绝望就有多大。
  所以现在呢,现在因为巨变,而改变了性别,与他的意义是不是不同了。
  他会是像言翊一样不着痕迹的疏远,亦或是更甚呢?不得而知。
  不敢去想。
  所以与其一开始抱有希望,还不如趁早将那点火焰浇灭得了。省得将来失望。
  想透了的容然,也便放松了身体。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顾北屿看,似乎坚持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然而看出一个洞来时不可能的,用审视般的目光看得人家不自在这一点,容然还是做到了的。于是在无声中,还是顾北屿打破了这份平静:“王小姐跟你说了什么,脸就这样红了?”
  “与你又何干,难不成这王小姐还是你的老相好?”容然叫嚣着,眉头挑得老高。
  顾北屿没有回答。
  还真是!
  容然翻了个白眼,身子开始在顾北屿手里不安分起来,似乎要挣脱他的钳制。末了,还是失败了,于是只好用语言攻击他:“我看王小姐看你的眼神倒不像是在看老相好,反而更像是碰到了什么煞神似的。”
  这番讽刺的话,顾北屿听得不怒,反而挑起眉头,话里带着不似方才的轻挑:“哦?那你看我的眼神,是有几分看老相好的意味。”
  容然想都不想就翻起了白眼,这家伙的眼神有问题吧,自己的看他的眼神明明是看仇敌的冷漠,他哪里看出一番含情脉脉的情谊来,这逾越了一般打趣的玩笑话,含带着诡谲的气氛。于是容然的脸色一寸一寸黑了下来,语气转而带有怒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我知道。”语气还是一般的凉薄,可是他握着容然腰身的手却是愈发用力,从他的手心传来炽热的温度,让容然感觉到了不安。
  这家伙,向来没人懂他在想什么。若是从前的容然,还能知晓这家伙尽管冷淡,但还是喜欢自己的。可是现在,他不清楚顾北屿到底在想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一如从前一般炙热深情,言语一如从前冷淡,如此心口不一。可容然分明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那种热度好似要迸发出岩浆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如虹。
  如此说来,顾北屿或许还是喜欢自己的。那么他是否已经在筹谋布局,有所行动,亦或是再三顾虑,迟迟不动。
  事情超出了容然的预计,他原本是不希望顾容两家有冲突发生,尤其还是因为个人的私欲而引起。眼下他只想快快找到变回女儿身的法子,然后再慢慢想办法阻止那些事。既然有些事不受他的控制,那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容然的目光游移回来了,顾北屿的目光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半分。这样暧昧的目光,盯的时间长了,容然脸上又有了些绯红色。容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可是面对的是这个人的时候,却总是会为此做出改变而妥协。叹了口气后,容然只好低低一句:“这里人多,去我房间,我有事要问你。”
  “嗯?”顾北屿的眸子里闪起惊诧,随即眸子里打趣的意味明显,低低一句,“容公子邀我闺阁小聚?”
  容然心里暗骂一句,但顾北屿那话声音又低,旁人也不曾听见,自己也不好发火,于是也只好装作没有也听见。自管自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朝楼梯口走去。殊不知他背过身的那刻,恰好被顾北屿瞧见了他发红的耳根。
  顾北屿起身了,跟了上去,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