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渡》廿四桥月

7、世有葵姬

　　江山梦晚一事后，林止遇上易赞，总是有说不出的尴尬。她和夏箫倒是和往常一样，只是林止心里一直想问夏箫关于赵凌嫣的事，却不知从何问起。
　　若说宛州近来有何盛事，红漪馆绝对占据了各大话题。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不日进行。
　　这天夏箫和林止凑巧在天盛楼，一桌桌碎碎叨叨，不难听出，他们都在讨论花魁选举。
　　“去年我可就提前知道了花魁人选，这今年呀，听说这红漪馆放了张王牌。”邻桌人一副掌握全局的自信。
　　“哟呵，你小子以为去年在钱家赌坊赢了几个钱，就装的跟啥一样。谁还不知道你输的裤子都没的时候。”旁人却是不信。
　　“哎哎，你别忘了我表妹可就在红漪馆！”
　　“干杂活的能知道上面的事儿？”
　　“狗眼看人低......”
　　邻桌争论不休，夏箫露出玩味的眼神，他朝林止挑挑眉，“林止，最近这件大事，你可有兴趣参加？”
　　林止之前从未看过花魁，过去几年夏箫倒是有约过她，不过她的小动作很难瞒过林景瑜，自然没什么机会去那些声色之地。
　　她对这种事，自然越是没见过越是感兴趣，“我倒是想去，之前从来没看过，不过，这事得想办法把翠翠支开，还得瞒着我爹。”
　　夏箫的笑容里带了丝莫名的暧昧，“男人嘛，到了一定年龄总是要做些有趣的事，你放心，翠翠就交给易赞好了，至于你爹，让湘湘出面约你，你爹不是很喜欢湘湘嘛，他不会过问太多的。”
　　“我倒想看看红漪馆是个什么地方。”
　　“你会喜欢那儿的。”夏箫的笑容里多了许多林止不懂的东西。

　　六月七日，花魁选举第一天。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夕阳斜挂，红漪馆门前挤满了前来观看的人群，万人空巷，不远处钱家赌坊亦是热热闹闹。
　　这次全九州共有十名女子取得参赛资格，目前来说，噱头较高的自然是红漪馆去年的花魁汝晴以及今年的一位神秘新人－－葵姬。
　　成为花魁，意味着能在红漪馆这全宛州最负盛名的红楼里，享有最高的地位。数不清的王侯将相、豪门贵胄，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街头巷尾，说书人纸扇一合，故事中又岂会遗漏花魁身影。但凡伎伶，谁人不为此心动？！
　　犹记当年玉月笙楚楚文弱，含冰傲霜；李诗诗不卑不亢，温婉灵秀......但凡花魁，总是为人们津津乐道。

　　夏箫一早就在红漪馆北楼六层定了间房，从这儿才能看到比赛最为精彩的部分。本来因着林止第一回来，想定间视野更好的，却无奈晚了一步，早有人包了北楼六七层正对南楼的房间。
　　林止被夏箫带着上楼，夏箫对这倒是轻车熟路。林止看着底楼一个个浓妆艳抹、衣不蔽体的女人，脆弱的神经受到了刺激，本想逃跑，夏箫却故意用力勾住林止肩膀，又是逗弄又是调笑，让她无路可退。
　　她就这样一路红着脸上了几层楼，好在越往上走，粗俗的氛围有所弱化。可一扇扇门里飘出来的声音……林止手足无措，夏箫看她这样很是好笑。待在房间里坐定，林止才长舒一口气。
　　“这里可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回家！”林止抱怨。
　　“不行，来都来了，怎么说也得看看未来花魁都长什么样吧？她们一个个都美如天仙。”夏箫陶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林止瞪大眼睛。
　　“食色，性也。这句我没说错吧？哈哈。”夏箫坏笑。
　　“肤浅！”林止直接一拳招呼上去，夏箫轻易避开，林止更怒了。
　　“林才子，消消气，先吃点东西，你只管看下去，我保证不虚此行。”夏箫求饶。
　　“纨绔子弟！”林止怒气不减。
　　“此言差矣，这叫享受生活，林公子，你会喜欢的。”夏箫今晚终于逞了口舌之快。

　　林止没有想到的是，但凡有资格成为花魁候选人的，绝非等闲之辈。
　　数台帐帷刺绣精良的花轿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女人们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瞬间点燃了人们的热情。
　　按照顺序，候选者们最先是在街上让众人一览风姿，再进红漪馆二层歌舞台初次展示，只有三人有机会更进一步，其余的则在二层待价而沽。接着，便是最精彩的部分，留下来的女人在南楼顶层展示风华，这里一贯是名伶才有机会献舞的地方。最后结果则要等到第二天才知晓，因为，整场比赛的关键，实则是第二天晚上的竞价。留下来的三人中，谁的竞价最高，谁便是今年当之无愧的花魁！
　　一翻热热闹闹过后，有两人突出重围，一位自然是前任花魁汝晴，另一位则是来自中州的玲珑。有人奇怪，怎的从未见着葵姬身影。雪娘只着人吩咐，“葵姬的天赋非比寻常，各位客官若想一睹风姿，也只能买下六七层的座了，还请各位理解。”虽有人心里抱怨葵姬端架子，却无力反驳雪娘，这下子，大家对葵姬的兴趣更大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了好些时候，六层终于热闹起来了。
　　林止看见两位打扮精致的女子从窗前缓缓走过，一位妖娆妩媚，是汝晴；另一位不似汝晴妖娆，蜜色皮肤彰显着谜一样的异域风情，是玲珑。
　　林止心里咋舌，这可比底楼那些庸脂俗粉好多了。
　　汝晴经过时，向夏箫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夏箫只是笑，林止却心里不痛快，这两人，莫非早就认识？

　　汝晴八般琴艺已让林止目瞪口呆，琴瑟琵琶、鼓笙箫笛齐奏，只她一人便已足矣。
　　玲珑出场却是不凡。这个女人始终披着神秘的紫色软烟罗，待她缓步走向舞台，林止便听到了一种以前从未听过的音乐，眼前还是华丽的红漪馆，这音乐却生生将人带去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林止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配合玲珑异域的舞，一阵烟雾徐徐升起，紧接着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霎时间，玲珑整个从舞台消失不见！
　　“哈哈哈，好，很好。”一阵豪放的笑声从隔间传来。
　　夏箫朝外探了探头，原来，定了六层最好房间的，正是靖朝如今炙手可热的三皇子－－李长筠，封号肃王。
　　然而此刻李长筠的房间里却多了一人，那紫色的软烟罗，不正是玲珑么......
　　林止这下发觉，这场比赛，果真有意思。
　　玲珑依偎在李长筠怀里，万般风情，两人有说有笑。林止本还在苦想玲珑究竟如何瞬间移动，这会子却只得感概这女人的心机，是早就算好了该到哪间房么……说不定之前的表演只是虚晃一招，台上那位，真的是她吗？
　　林止心里正感叹，却听得一阵仙乐，有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待她终名垂青史，待她终了然尘缘，她不会忘记，多年前，是如何见到，与她宿命相绊的女子。
　　吴刀翦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月辉，葵姬一身红裳踩着绸缎从七层翩跹而下。
　　没有人看见，李长筠脸色稍稍一变，似是震惊。
　　七层那最好的房间里，一抹白色身影亦是微微一震。
　　夏箫只觉得目光被这红衣女子攫取，无法放开，感官的新奇中带着莫名的熟悉。
　　林止蓦地想起，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她仿佛又听见了那天在海边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虹裳霞帔，钿璎累累，绛唇珠袖，葵姬飘然转旋，一带彩绸素手中嫣然纵送。
　　柳腰轻曼，明珰乱坠，飞袂拂云，葵姬盈盈坠地，烟蛾敛略若游龙乱雪萦风。
　　柔若无骨，莲步似鲛，倾世独立，葵姬鸾翔凤舞，芙蓉斜盼中跳珠撼玉踏冰。
　　一众看客早已失了心魄，此等尤物当真是世间少有。不曾有人注意到，七层天台多了道黑影。
　　黑衣人此时只想放声大笑，他攥紧双手，如蛇的眼睛光芒四溢，星转百斗，春去秋来，他等的够久了，这夙愿，离圆满不远了！
　　会有人想起，这便是，曾艳绝九州的－－飞天霓裳舞！

　　第二天，毫无悬念，葵姬名震当时。
　　天盛楼里有人笑的五官扭曲，“今晚之后，我就发财啦哈哈哈......你们当初说什么来着，不信是吧？钱家赌坊的钱可不是一般人能赚的到的哈哈哈......”
　　“嘁，说这些到底言之过早，你没听说昨儿个玲珑攀上了肃王爷？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可听说沈公子看上的是葵姬。”
　　“哎哟，爷您发达了可别忘了小的们……”
　　“从前对我爱搭不理，往后让你高攀不起！”

作者有话说

　　看的人不多，但是我会坚持写下去，自然会有人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