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PriscillaWei

3、三

　　好在今天的工作不是太辛苦，慕青準時下班後，到醫院探望母親。還好，又挺過來了。病床上的母親頭髮花白，眼神渙散，還不到五十歲已然像老嫗一樣。只能從輪廓上依稀見到當年的風采。見到慕青，母親口中“啊啊”叫喚幾聲，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慕青走到母親身邊坐下，伸手將母親的頭髮理好，握住母親的手。

　　幸好，幸好。自己還不是孤伶伶的。

　　在樓下見到自己家中的燈亮著，慕青有些吃驚。難道他還沒走？她很快打消這個念頭，大概是忘了關燈吧。一天開著燈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電，往後的日子要節約些了。慕青在樓下拿出鑰匙，走上去，打開門，竟然看到男人坐在沙發上愜意的看著自己，沒有絲毫尷尬。見到慕青回來便說：“去錢包里拿些錢，買點吃得上來，一天沒吃東西，餓壞了。”慕青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卻也沒多問些什麼，從男人放在茶幾上的錢包中拿出一百塊便下樓了。

　　其實這附近的小吃並不是那麼乾淨，還是自己做比較好。只是慕青沒想過男人還會在自己家里，在医院里呆的时间长了些，本想着自己随便打发一下也就过去了，没有买菜。现在去市场已经来不及了，就再楼下的小炒店买了几个菜。点菜的时候，慕青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三荤一素。其实他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只是平时慕青省吃俭用，除了中午在员工食堂沾点荤腥，其他时间都是清汤寡水的。既然是男人给的钱，以后天高地远，他们只怕是再也不会见面。怎么想随便他吧。

　　慕青两手提着外卖回去，想不到男人正在楼道里等着自己。男人接过慕青手里的饭菜，慕青跟在后面，把多余的钱放在茶几上。她没有见到男人高深莫测的表情，两人默默无言的回到客厅开餐，男人吃饭的样子很好看，进食的速度很快，显然是饿极了。却仍然是安静有序、彬彬有礼的样子。就在慕青以为这餐饭要在寂静中结束时，慕青放在沙发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慕青想请男人把电话递过来，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男人。

　　“额……那个，麻烦……”

　　男人突然抬起头看着慕青，拿起电话递到慕青面前“江涵之。”

　　慕青有些错愕，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男人的名字。

　　“嗯，谢谢。”慕青接过电话，下意识的避开了称呼。

　　经理打来电话通知慕青，明天有批货物要提早入仓。“麻烦”她早些去公司等他们。毕竟其他同事生活在安逸的状态下，领着不多不少的工资，过着舒适的工作。身后有家人的支撑，衣食无忧。相比之下，慕青是最需要钱的人，也是最不能失去工作的人。这样的“请求”她是无法拒绝的。

　　挂掉电话，看到男人打量着自己，慕青淡然的从包里拿出紧急避孕药，转身倒水将药服下。昨天一切都太匆忙，没有做措施。在这个时候，实在不应该多一个孩子。不论慕青眼下的状况，还是她与男人的关系。

　　等到慕青转过身时，男人已将残余的饭菜收拾好。慕青也没有扭捏什么，拿着换洗物品走进卫生间。其实慕青是有些恍惚的。这算是什么？这个男人并没有离开，反而有一种要在这里踏踏实实住下的感觉。在吃饭的时候，慕青竟有霎那间觉得他们已是老夫老妻的错觉。这种感觉太诡异了。理智告诉她，应该要和男人说清楚，请他离开。可是在情感深处慕青却是舍不得。

　　一個人的夜晚太冷了。即使蓋上所有的被子，慕青還是時常在破曉前被凍醒。那些夾雜著叫喊聲、哭泣聲、哀求聲的夢境把慕青帶到冰冷的深淵。體內的制暖功能像是停止了一般。到了早上，被子裏還是冰涼的。慕青常常夢到母親拖著年幼的自己，追趕著父親的腳步。毫無方向的、沒有終點的，從這樣的夢境中蘇醒，慕青覺得更加疲憊。昨晚慕青卻睡得無比踏實，連鬧鐘響了也沒有聽到。這大概是自此母親病了以來，她睡過的最好的一晚了。男人在她的身旁，像是活力十足的暖爐。慕青躺在他的身邊，感受著溫暖、嗅著他的味道、聽著他的呼吸。才意識到自己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她實在不捨得叫這份溫暖這麼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