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冲突 ...
-
自从认识了王恩泽,袁苑也挺开心。爸爸长期倒班,自己不用自言自语,起码有了一个说话的对象,王恩泽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经常要叫上好几声,他才能从自己沉浸的世界里出来,虽然不爱言语,但是还是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袁苑看。袁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有人爱说话有人不爱说话,仅此而已。
袁苑爱去王恩泽的家,除了不在寂寞外,最主要的是王恩泽的妈妈,她和钢院儿的其他妈妈都不一样。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穿着总是体面大方的,还特别爱干净讲卫生,家里总是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她也愿意和袁苑讲话,告诉她很多道理,而不是像其他的家长总是要求你做这做那,却不告诉你为什么。比如,每天早晨起床要喝一杯蜂蜜水,因为这样可以清肠胃。吃完饭要喝水漱口,这样就不会龋齿。织毛衣是怎么下针,织的毛衣更暖和。。。小胖妈妈也总让袁苑去他家吃饭,但是感觉就是不太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她说不出来,但是第一次有了家的温暖。好想有个爱自己的妈妈。
袁苑真心的把王恩泽当做自己的弟弟,早上上学的时候,会在门口等王恩泽。他吃饭慢,穿鞋也慢,就是走路快。袁苑不是走不快,但是会喘气,就拉着王恩泽的手,一次一次的嘱咐他,走慢点。王恩泽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但是从来不会甩开袁苑的手。
钢院附小不远,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但是要经过湖边。李天骄不放心,总是跟在后面。到了学校门口,袁苑朝着她摆摆手,让她先回去,王恩泽总是双手捏着双肩书包带,眼睛朝着远方,不与母亲做眼神交流。李天骄虽然习以为常,仍然会难过。好在王恩泽习惯了袁苑,会不自觉的亲近她。
到了学校,王恩泽做什么都一板一眼,有时候可以认真听讲,有时候又走神了。经常望着窗外的天空,一看就是一节课。这个时候,袁苑就会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强行的把他的头扭向黑板,王恩泽也不闹也不恼。
课间操的时候,袁苑领着王恩泽到操场做课间操。王恩泽不太会,袁苑就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给他看,这都学了快二十天,王恩泽还是不太会。袁苑也有些气馁,拉着王恩泽的胳膊,“双手超前画一个圈,对,就这样,左腿站直,右腿超前伸直。”袁苑拉着王恩泽的右腿抬起来伸直,王恩泽被人撞了一下,中心不稳,刚好扑向胸前的袁苑,两人双双倒地。袁苑只觉得胸口贼疼,王恩泽的脑袋实在是太大了。
“王恩泽,耍流氓。”单杠上坐着四五个大年纪的学生,一边嗑瓜子一边吹口哨。“袁苑,你是王恩泽的媳妇吗?怎么对他这么上心啊?”
王恩泽趴在袁苑身上,半天起不来。“好你个胡天,你胡说。”袁苑粗鲁的把王恩泽往旁边草地上一推开,指着胡言乱语的男孩子,“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居然骂我是狗?好你个袁苑,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不就是看上了王恩泽老爹是新来的厂长吗?不就是想巴结他爸吗?否则你会这么好心,对一个傻子这么好?”胡天气的大声嚷嚷。
“王恩泽才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巴结他爸爸。”袁苑手腕和胸口都疼,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他就是个傻子,他转校入学测试才18分,哈哈。”胡天带领一帮孩子哈哈大笑。
“听说你上次期末考试也才25分,五十步笑百步,你爹抽你的时候,咱们全大院都听到啦。”王恩泽刚说出来,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都不厚道的笑了。
“你,你,好你个袁苑,你。。。”胡天气着急了,指着袁苑手直哆嗦。又不能打女孩,吵架又吵不赢,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冷不防王恩泽从地上起来,冲着胡天就奔了过去,生气的哇哇乱叫,一屁股把胡天坐到了地下。
这下可好,胡天的几个小伙伴立刻不干了,也扑上去要揍王恩泽。
袁苑立刻上去拉架。
碰巧教导主任来了,把一群小崽子的耳朵拉的和猪八戒似得,刚好漏掉了王恩泽和袁苑。把这几个人训了一顿,这才解散。
胡天几个灰溜溜的撤了,袁苑也一肚子的气。
回到座位上,被李艳拉着说悄悄话,也不理王恩泽。王恩泽拉她的手,也被她一下子甩掉了,不小心撞上了课桌,王恩泽疼的跐溜了一声。袁苑正准备上去看看,被李艳拉住了,“得了,你又不是他妈,别管他,免得又有人说闲话。”
袁苑心里不舒服,但是同学都看着,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懵懂的男生女生概念,她也不好公然和他拉拉扯扯。留下王恩泽委屈的捂着红肿的手腕。
“你也觉得我是巴结他爸爸才这样的吗?”袁苑只是一个孩子,自然也在意大家对她的看法。
“我知道你不是,但是你干嘛对他那么好。我听我妈妈说,最近有流言说王恩泽的爸爸一来就提什么改革,说要规范化生产,把以前的B类工人,C类工人都划转了。我也不懂,但是听说,要影响好多人。所以大家才有意见的吧。”李艳的妈妈是个包打听,什么小道消息都是第一手的。不知道对爸爸有没有影响,袁苑也忧心忡忡。
等到下课,王恩泽去了厕所,袁苑也没有在意。但是最后一节体育课,男生女生分开,袁苑在操场上没看见王恩泽,她有些担心,想去找又被李艳示意体育老师看着呢。逃课会被请家长的。袁苑只好作罢。
等到放学,袁苑被李艳拉着,“你最近与王恩泽走的近,都没时间理我了,好久就没找你聊天了。今天我们一起回家吧。”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吧。回去晚了,你就没时间做饭了。”李艳拉着袁苑走了。一路上袁苑都在留意,可是没有看到王恩泽的痕迹。等走到小湖边,她想起来王恩泽妈妈说过他小时候,走路不看路,掉过河里。就挣脱开李艳的手,往学校跑过去了。留下李艳在后面跺脚。
教室里也没有看到王恩泽,袁苑不死心的小跑去了男厕所,她一个女孩子还是不敢进去,就在门外一声声的呼唤“王恩泽,王恩泽,你在不在?”
喊了十来声,终究没有人应答。她失望的准备离去,却听到卫生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会儿早就放学了,是谁?
“谁在男厕所里,王恩泽,是你吗?”还是无人应答,“再不说话,我进来了啊。”
又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回话。袁苑一手捂着眼睛,一边大声的说,“我进来了啊。”进了男厕所一看,几个好奇怪的东西挂在墙上,没看见人。旁边一溜儿的隔断门,她颤颤巍巍的一个一个的用脚把门轻轻的推开。最后一个门没关,隐约有个人。
“王,王恩泽,是不是你啊?”袁苑不敢正眼往里面看。
“你怎么还不回家啊?”袁苑又轻声的问道,“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开门了啊。”
“不要。”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听出来是王恩泽的声音。袁苑这才一颗心放了下来。不是旁人就好,她也没多想,为何是王恩泽就好了。
“快点出来啊,你是不是没带纸啊?我有,你要不要?”袁苑不能理解他为何不出来,她以前也忘记带过纸巾,问同学借一张就好了。这个王恩泽,借一张纸都这么费劲。脸皮真薄,耽误事儿。
王恩泽也不言语,袁苑等的不耐烦了,“你再不出来,我走了啊。再不回去就该上下午课了。”她的肚子好饿。
王恩泽没说话,只是小声的哭泣。一听到王恩泽哭了,袁苑立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她一下子推开了门,看见王恩泽头埋在大腿上,裤子上有打湿的痕迹,“你,你。。。尿裤子了?”袁苑没想到都三年级的人了,居然还会尿裤子。这个。。。太羞了。“你把裤子穿好,先别出来,等等我。我来想办法。”
袁苑火急火燎的跑出了男厕所,脸颊发烫。疯了,疯了,她今天居然闯了男厕所。
跑到小卖部,只有一位郑大娘。袁苑给了一元钱,说要打电话。正准备拨号码,她看见郑大娘盯着自己看,她向来嘴碎,别说出去了。袁苑故作镇定的说“再来两碗,不,一碗泡面,加一个卤蛋。你帮我泡好。”兜里钱不够,只能买一碗了。
郑大娘端着泡面出去外面的炉子上加开水了,袁苑飞快的拨通了王恩泽家里的电话,特别好记6868,李阿姨接通了电话,“阿姨,我是袁苑啊,王恩泽出了点事儿,你带一条裤子来学校,快。来教学楼三楼的男厕所。”
郑大娘进来的时候,袁苑飞快的挂了电话。端着面小心的回了教室。然后跑到男厕所外,小声的呼唤“王恩泽,王恩泽,等会你妈妈就过来了,你别怕。我和你说啊,我以前也经常这样,没什么羞人的。你别难过,我告诉你一个土方法,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你想不想知道啊?”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小声的“嗯。”
袁苑倍受鼓舞,轻声的说,“就是吃荔枝,每天睡觉前吃10个,吃一个月就好啦。另外,可以让你妈妈用大葱捣碎,用纱布贴在肚脐上就好。真的,我就是这个法子,现在就好了。和你说个小秘密,我也有毛病。我爸爸说我上辈子是个猴子,坐不住,还不听话,所以我妈妈才被我气走啦。爸爸说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有个妈妈,真好。我都不知道我妈妈长什么样呢。等我以后长大了,攒够了钱,就可以出去找她了,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温润的下午,一个身心受伤的男孩子,躲在臭烘烘的男厕所,困顿又绝望。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蹲在墙外面,絮絮叨叨的描述着自己的梦。
李天骄很快就来了,她进了男厕所,袁苑就不好意思站在男厕所外面了。回到了教室,面早就糊了,热气也不多,想着王恩泽不会吃这样的面,袁苑就端着面杯站在窗户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还有个卤蛋,她舍不得吃,等着王恩泽。看见他被她妈妈拉着走过操场,出了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钢院儿有火车,大卡车也不少。但是轿车就太少了,袁苑还没坐过。但是她知道了汽车蹭出去,后面会有很多的灰尘扬起来。后来,她学会了个成语,绝尘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袁苑都没有看到王恩泽。他家房门紧闭,偶尔只有王厂长进出。袁苑后来鼓足勇气去问了王叔叔,叔叔说李阿姨带着王恩泽去北京看病了。要一阵子才能回来。
袁苑失望的回家了,日子又恢复了往常。她又有了时间偷看动画片,但是没劲。她又带着一群小萝卜头上蹿下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太闹腾。
一天爸爸在家吃饭,袁苑问爸爸新来厂长后,他会不会下岗?
爸爸一巴掌盖上了袁苑的头,“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儿,改革是好事儿。厂里养的闲人太多,只有付出才有收获,哪有只拿钱不干事儿的?”说完,爸爸拿出白酒,就着大葱喝了起来。
那王恩泽的爸爸就不是坏人。袁苑就不操这个心了。放下碗去找李艳跳绳儿去喽。
周六袁苑在家洗床单,听到对门说话的声音,她立刻放下床单,飞奔出去。果然开了门,惊喜的看见王恩泽,站在他家门口,穿着一件青色的长T恤,头缓缓的扭过来,冲着自己咧开了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好,我的小伙伴儿。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