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福缺禄》三水聿

3、少福缺禄3

　　那是个严冬，很冷很冷，大雪夹带著冰雹降落在小村里，每一户人家都拴紧了门窗，抵卸寒意。
　　只有七岁的萧瑞夏跑出家门，在各个暗角巷尾翻找寻物。
　　厚重的衣袍依旧抵不住寒意，小小的身躯禁不住颤颤发抖起来，但他却咬著牙忍著，躲避著直砸而下的雹冰，焦急地在堆物极多的巷子里穿梭寻找。
　　在哪里？要快……要快……再不快点会冻死的……在哪里呢？他在哪里……
　　大口大口的喘著气，夹带凛意的冷风扑面，霎时一口气接不上去，嗓子眼火灼般的生痛，脸上露出的肌肤也早被冻得失去冷暖，僵硬的服贴在脸上，随著喘气，紧绷生痛。
　　双腿渐渐的疲软酸麻起来，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厚雪上。
　　雪依旧的下，石子般的冰雹断断续续的砸在他小小的身子。
　　他趴在雪地里，明明想著起身继续翻找，但身子却不听他的使唤，迟迟无法动弹，阵阵的疲惫带著微醺的困意直袭著小小的他。
　　雪姨……雪姨……怎麽办？找不到、找不到，他找不到娃娃！他该怎麽办？
　　心中的呐喊始终唤不回那温柔的回答，一层水雾慢慢浮凝上他的眸子，终是忍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怎麽办……怎麽办……娃娃……娃娃……你在哪里……”
　　娃娃，他那总是噙著温柔笑意的雪姨付出生命也要生下来的小东西，他还没看上一眼，就被忍受不了夺妻之痛的江大叔给丢弃了。
　　在他在门外守了大半夜等著雪姨生给他的小弟弟时，他等到的却是稳婆的婉惜：“小的保住了，大的却……”
　　未尽的话语，代表的意思，七岁的他听不明，但他却看到了一直阴沈著脸待立房外的江大叔一瞬的狰狞，那种仿佛痛恨到极点的怨忿，惊得他不由得後退一步。
　　等他回神，爹娘正在劝慰著悲痛的江大叔，那一瞬仿佛是错觉般。
　　在他被娘牵著离去时，他曾回头，看到面无表情的江大叔搂著怀中安睡的孩子，那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表情。
　　如果不是他太过惊惧而离去的话，娃娃就不会找不到了……
　　都是他的错……他没有遵守雪姨的托付……都是他的错……
　　就在他自责不已时，厚雪掩盖的背被人重重踩了一脚。
　　“啊──”
　　痛呼脱口而出，那只踏在他背上的脚被惊吓了般轻震了下，却没有离开，反而像是确认脚下是否真的有人般，迟疑的再轻踩了一下。
　　“有人吗？”听不到惨呼，脚的主人有丝不确定的问道，温润低沈的声音有著说不出的好听。
　　萧瑞夏累到不想理这人，但背上又试探般的轻踩，令他不得不出声：“有人。”
　　背上的重力总算移开，脚的主人似乎不想就这麽见死不救的离去，低下身子问道：“小弟，你是个乞儿吗？”
　　抬头，看到蹲身在他面前没打算扶他起身的男子。
　　男子一身的黑衣，可仔细辨看却是有多处磨损，遮住脸面看不清长相的杂乱枯发，却留到腰际披散开来，被风一吹更是有如干草，纵使对方比自己还要狼狈，但他却奇异的感觉不到丝毫的低微感，相反的，男子的周身像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尊贵气质。
　　“小弟，你是个乞儿吗？”
　　久久听不到回答，男子侧耳探向萧瑞夏，那模样极为像个瞎子。
　　萧瑞夏不禁脱口，“你看不见？”
　　男子不亢不卑地轻点了点头，对己身的缺陷毫不在意，却再次问道：“小弟，是个乞儿吗？”
　　摇了摇头，後又想起男子看不见，方才回道：“不是。”
　　“跟家人走失？”
　　“不是。”
　　“离家出走？”
　　“不是。”
　　男子沈默了一阵，随即轻声问道：
　　“那为何躺在这里？”
　　“我、我……”一时被转移的恼意，此时被男子提起，霎时半天寻找无果的不安，在心里酝酿成海，“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而男子则任由著他发泄。
　　良久，等萧瑞夏哭够了後，男子问道：“小弟，为何躺在这里？”
　　“我、我在找我弟弟。”雪姨说好给他的弟弟。萧瑞夏吸著鼻子，抽抽噎噎的回答著。
　　“找到了吗？”
　　“没、没有……呜……”
　　“想找到他吗？”
　　闻言，萧瑞夏不由得两眼放光的盯著男子，不晓得为何，他就相信这个周身散发著尊贵气质的男子能帮他，忙不迭的应道：“想。求你帮帮我，你要叫我干什麽，我都答应！”
　　话毕，男子轻笑了一下，虽然枯发依旧遮住了长相，但他却可以感到男子那一瞬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