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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妾室的日子不好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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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苏韵老觉得很累,全身乏得很,每每一个人呆上没多会就歪着头打起了瞌睡,她坐在软榻上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像球一样鼓起的肚皮,突然觉得乏味的生活也似乎多了一点期待,院子里有一棵松树,茂盛的枝叶延展开来像一把大伞遮住整个小院,秋天的时候还会有成群的小鸟落在树上叼捡好吃的松子,热闹极了!
侯爷说这是子孙旺盛的前兆呢。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终于见了一丝血色,或许是老天爷垂怜,让她在两年前失去孩子后再度怀有身孕,这一次她真是怀着万分的期待盼望着孩子的降生,很多委屈她能忍也都忍了。
小莲挑了帘子走进来,连带着一股腻人的鸡汤的腥味,苏韵忍不住皱了眉,掩着嘴一阵干呕,小莲连忙放下托盘,快步上前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犹疑道。
“要不,要不我们不喝了吧,您现在怀着身孕,这东西再好,您心里抵触着喝了也得吐出来。”
苏韵听着她那个“吐”字,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平复了,才摆了摆手,示意她将鸡汤端过来,“这是夫人送来的,我们怎么能拂了她的好意?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我不识抬举呢!”
苏韵对小莲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将汤盅放到她手上,苏韵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就这一口就足以让她恶心上很久了,小莲于心不忍,只能在她的会意下将鸡汤一饮而尽。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陈姑姑曾经说过,当一个人老的时候就很容易不自觉地回忆过去,可苏韵这才二十二岁或许是因为怀了孩子心情起伏大,经常想起过去的日子,她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却好像已经过了大半生了。
她十八岁的时候还没有许配人家,自己着急得直跺脚,可苦于没有人张罗,一向待她还不错的嫡母却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似的,积极地为她十四岁的妹妹苏晴尽心张罗,苏晴十五岁时出嫁,嫡母嫌她这个姐姐挡在前面让人家说闲话,随便准备了些嫁妆将她抬进了敬南侯府给沈明渊做妾,还一副慈悲心肠的模样说沈明渊承袭敬南侯的爵位,这门亲事真的是她高攀了。
苏韵就呵呵了,她只是不怎么聪明,又不是傻,这门亲事好,你怎么不让你闺女嫁啊?
门第再高,还不是个妾!
她进府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公婆挑剔,当家主母百般刁难,身边的人又没一个能信任的,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幸而沈明渊人虽然窝囊,但对她还算不错,总算还能让她鼓着劲学会这一切。
成亲的第二年她怀孕了,府里的事情也渐渐有了眉目,身边的人换了一圈,还有小莲陈姑姑百般照拂,总算送了口气,本以为这个孩子来得时机恰到好处,侯爷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她若是能一举得男,以后也算是有了依靠了,却不想孩子在两个月的时候离开了她,她当时悲愤万分,仗着侯爷的宠爱咬定夫人是害死她孩子的真凶,为此沈明渊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两个月没再来看她一眼。
那一巴掌终于让她清醒,苏韵啊,苏韵,你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夫妻间的琴瑟和鸣是在分寸与尺度的基础之上的,天下女子千千万,每一个都能为敬南侯生孩子,你啊,只被困在他一个人的身边了,没了宠爱,你什么都不是!
认清了这一切的她心胸开阔了很多,低头其实就是分分钟的事,哪有那么困难?
就像这次有了身子,夫人送来香囊福袋等,她就交给小莲,让她花上一夜绣个一模一样的,成天戴在身上,一副感恩戴德感动到不行的样子,送来鸡汤药丸等,她表面上会吃一些,暗地里都赏了下人了,暗度陈仓什么的,简直不能再爽!
她正歪着头想着,陈姑姑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正院那边又搬了这么多账册过来,姨娘身体虚,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姑姑小点声,姨娘听到了心里该难受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夫人跟侯爷说让姨娘帮着管家,这在外人看来是大度体恤下人,姨娘哪敢忤逆?”小莲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要不先隔一天吧,让姨娘好好休息会。”
“唉,我哪里不想,正房那边送账册的丫头小香刚走的时候还说夫人体恤姨娘有了身子没敢多送,明天晌午送过去就好了,您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谁还敢耽搁了不成?”
两个人面对着面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等苏韵在小莲的伺候下上了塌天已经朦朦亮了,她困得头昏眼花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卯时刚过就惦记着还有几本账册没看完匆匆地爬了起来,这样一折腾,眼底的青色简直是遮也遮不住,她自己照着镜子都觉得“黄脸婆”这个称号不能再适合。
就这样还有人雪上加霜,苏晴这几年过得挺滋润,丈夫薛涵在她嫁进去的第二年中了进士,封了个八品的知县,两年前因为政纪卓越回京述职,官运愈加畅达,为此人人都说她妹妹有旺夫命,沈明渊还看着她摇头叹息道。
“你们不是亲姐妹吗?我看你也就比她长得齐整些,运道还真是比不上。”
把个苏韵气得半死,我是运道不好否则怎么会嫁于你?我妹妹有旺夫命,可人家是嫡女,嫁过去就是正房夫人,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沈明渊!
这样的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可当时确实是对沈明渊又心寒了几分。
苏韵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却还是撑着精神听苏晴秀自己的幸福生活。
“你不知道辉哥有多么可爱?谁来了都让抱,成天笑嘻嘻的,夫君还说这孩子不认生恐怕被人抱走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我前两天想给辉哥做几件里衣,都裁好了布料却被夫君给拦住了,他怕我太辛苦,除了料理家事还得照看孩子非要我拿到裁缝铺里去做。”略带娇羞的小女人状,“他一个大男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哪能由着他胡来,可略一想,我的针线活确实不太好,怕小孩子穿在身上不舒服,姐姐,我瞧着你最近挺清闲的,要不就帮帮妹妹吧。”
她说着从一旁站着的姑姑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全是上好的丝料,笑着就往苏韵手里塞,小莲早火了,顺着手劲就是一推。
“薛夫人,我们姨娘怀着身孕呢,这时候做针线活怕是对眼睛不好,薛府家大业大哪在乎这点请裁缝的钱?”
“小莲!”苏韵连忙打断她,这丫头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尽管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苏晴早冷了脸,收回包袱,缓缓地叠着手里的丝料,咬着牙道,“姐姐原来是这样教奴才的,这要是在我们薛家,多嘴的丫头不赶出去也得打上十几板子,呵,也怪不得姐姐,龙生龙凤生凤,妾生的孩子哪来什么教养可言?”她说着轻笑了一声,看向苏韵的肚皮,“姐姐这一胎和我那时候可不太像。怕是个女孩吧,以后可得好好教养,否则又是个做小的命!”
苏韵本想着忍气吞声过去也就算了,就当是被狗咬了,可她的底线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早被气得不行,咬了咬唇才压下火气,声音平稳地道,“妹妹这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姐姐没见过世面怕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妹妹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说着在小莲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抬脚便走,就听到身后苏晴气恼地叫骂声,心情不觉平复了很多。
沈明渊自她怀孕后就很少来了,今天却来得早,苏韵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也没了以往见到他时的巧笑嫣然,只是让小莲摆了晚饭,二人安静地面对面吃着,沈明渊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的道。
“我听说今天薛家夫人来看你,却被你硬生生地给赶走了,我们敬南侯府怎能这么没规矩?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苏韵低着头,一副“我认真听着呢,以后肯定改”的模样,再加上她大着肚子面容憔悴,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妩媚,沈明渊的怒火也不觉少了很多,忍不住放柔语气,轻声道,“薛大人刚升了督察院右检都御史,前途无可限量,下面的人巴结都来不及,爷最近正想在督察院找个事做,他好歹喊我声姐夫,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了他。”
苏韵乖巧点头,可心里早对他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厌恶到极点,老侯爷在时,在翰林院领的闲差,生活富足出去谁都得给几分面子,可沈明渊却踌躇满志,看不起这种没权力的小官,想他堂堂侯爷自然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好高骛远下现在还是一事无成,成天跟着一群不务正业的少爷在外面惹是生非,现在走出去,哪还有人认识他沈明渊是谁?还想凭着她的关系找薛涵的路子,她倒要看看人家怎么“委婉又不失礼数”的拒绝他这个姐夫?
“侯爷,您今晚在这里休息吗?”苏韵轻声问着,半低着头抚摸自己的肚子。
沈明渊说完正事大手一挥,“今晚就算了,刚李姨娘还派人来问过呢,爷有点事想和她商量商量。”顿了顿,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轻声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爷看你都瘦了。”
有事商量?那李姨娘是青楼的名妓,这个事怕是要谈到床上去吧。
苏韵送他出了门,转身回来后大大松了口气,她对李姨娘再鄙夷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她是真怕他留下来,万一伤了孩子,她恐怕也活不了了。
“小莲,让陈姑姑给薛府下帖子,明天我去看看我的好妹妹。”
小莲应了一声,面色难看,吞吞吐吐半天才愧疚地道,“姨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一时冲动得罪了薛夫人。”
苏韵摆摆手,目光飘向窗外,笔直茂盛的松树在朦胧的月光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乌云遮住月亮,星星也没了欢笑的眼睛,明天怕是要下雨了,不知道又有几多花几片叶熬不住这深秋的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