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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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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伊铃就看出了昌嘉语不喜欢自己。
这男人长相甜美,有着让女孩子也自愧不如的姣好面容。然而,他对于自己不甚友好的无视以及客道招呼之后就再无它话寒暄的态度,让伊铃感觉尴尬。
炘卓和纯林在最前端似乎正为一件衣柜而争论不休,嘉语很自在地四处打量过往风景——听说他是一个设计师,房屋设计、服装设计、广告设计几乎无一不通——这样一个几乎可以称做是“全才”的男人,伊铃至少不希望他讨厌自己。
“你,不喜欢我吗?”伊铃追到嘉语身边平静地问。
伊铃快步试图和嘉语步伐齐平,嘉语减缓了行走速度。
“不。”嘉语回答,并用冷淡的眼神看了伊铃一眼,“怎么会这样问?”
伊铃没有回答,那份尴尬的样子写尽委屈。
嘉语自知刚刚在炘卓介绍伊铃时自己有些不友善,但这也只是自己性格中待人平平的习惯而已,这女人不知不觉中就把他想狡诈了。
“第一次见面,谈不上喜欢,但炘卓选择的女人,我想我也不会不喜欢。”嘉语笑笑,对伊铃友好地说。
“听说——”伊铃支吾道:“炘卓在高中时有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她,你认识吗?”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这明显是打听炘卓私生活的事情,让嘉语一时沉默了。他猛然止住步伐,而后又在面无表情审视伊铃一眼后再次安然行走。
“是,他是有交往过一个恋人。”
“她,漂亮吗?”
“你很在意这些?”
“不,不是这样的……”伊铃辩解道,“只是,想知道,想了解他而已……”
伊铃温柔的目光落在最前端水炘卓的背影上,逃不过爱情的陷阱,嘉语突然感觉伊铃其实很可怜。
在介绍伊铃给纯林嘉语时,炘卓的客道几乎写在脸上。认识炘卓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间三人的友谊达到了不用言说就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地步。即使水炘卓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对伊铃的感情,嘉语也仍然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是林纯林,这是昌嘉语,伊铃,你叫他们纯林和嘉语就好了。他们,是我自初中以来就‘青梅竹马’的死党。”炘卓指着纯林嘉语向伊铃一一做介绍,眉宇间透露的笑却不似自然,倒有一种无奈的凄凉。
嘉语上下打量了伊铃一眼,之后就不再将目光放注在伊铃身上了。只是伊铃自内而外透露着一股妩媚,古典美女一般纤瘦娇美的身形以及小巧精致的五官,时而病美人似的娇咳,以及炘卓时时留心的“关照”,使嘉语分析出伊铃可能身体不大好。
尽管意识到自己身边的是个病美人,但对于嘉语而言最重要的仍是炘卓,所以他只是分析了伊铃“身体不好”这一点,之后也没几句关切之语。今天,炘卓邀请了纯林嘉语两人陪他逛家具城。因为要布置新房,所以理应带新娘子来挑家具。至于找纯林嘉语一道的理由,炘卓说是为了方便。因为刚刚回家,纯林嘉语也应该有一套新房,所以干脆在同一天买齐。
本来就觉得理由牵强,现在似乎更是。
“或许吧,我有些不喜欢你。”嘉语微笑坦诚道:“因为最青春最浪漫最甜蜜的时光,炘卓是和他在一起度过的。炘卓和他很恩爱,而我和纯林也很喜欢他。我们四人关系一直都不错,整个学生时代天天粘在一起。”
“是啊,原来,你们这么喜欢她……”伊铃低下头尴尬地说。
“我说的话,使你不愉快了吗?对不起。”看到伊铃低下了头,嘉语对伊铃道歉,后悔自己被牵出的回忆带领,说出了不应该说的话。这些话,早该忘记。连炘卓都要选择忘记了,更何况是自己?
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炘卓一直痛苦下去。
炘卓十年以来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醉醺醺却仍旧一杯一杯不停灌酒的样子,他奋发读书想借此忘记过往的样子,这些颓废、自我作践、自我糟蹋的样子,让人心痛——想到这里,嘉语细细看了伊铃一眼。不包含轻视,不包含敌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站在络一那一边,他用极真诚的目光和极坦诚的心思去试图理解炘卓的选择。
“他,很漂亮,第一眼就让人喜欢。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像一块玉,又像白瓷,干净到一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也许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永远待在我们身边,所以他离开了。而现在,炘卓眼前的人,身边依赖的人,选择共度一生的人,是你。伊铃,你会好好爱炘卓吗?”嘉语平静地说,他看到伊铃的眼睛里染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他轻笑,继而又说道:“我相信炘卓选择你,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希望你不要在顾及以前的故事了,以前的人,即使再美,以前的故事,即使再动魄惊心,也是过去的人和事了。伊铃,一定要好好爱惜那个男人,他很容易受伤,也很傻,最不能承受背叛了。但另一方面,他又很天真,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十倍、百倍、千倍,会给你无穷尽的爱。就像刚才,他很关心你,我看得出来。”
伊铃羞涩地低下头,一副赧颜的惊慌。
好可爱,嘉语不禁感叹伊铃的美丽。或许,这美丽的女人可以让炘卓幸福。况且,络一不会回来了。
“身为朋友,我希望炘卓幸福,请嫂子一定要对哥哥好。”
伊铃惊讶抬头,瞪到大大的眼睛奇怪地看着嘉语。在嘉语的言词中,炘卓仿佛在第一段恋爱中受了很重的伤,这伤未愈。
“你们在聊什么?”炘卓半嘟嘴对嘉语撒娇道:“你把纯林那家伙推给我,怎么忍心?”
比起和自己友好相处彬彬有礼的炘卓,他似乎和他的朋友更能愉快自如的交往——伊铃黯然地想。
看出伊铃失落的嘉语将炘卓推向伊铃,留下一句“我又不是非要做电灯泡”,然后就跑掉了。
“身体好些了吗?”
“嗯。”
“伊铃,我,在找他,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本来,这就是个无底洞,一开始就没有十分把握的炘卓为自己失责的行为表示道歉。
“嗯。”伊铃意欲哭泣的眼睛像染着雨的水墨画。
“妈妈买的营养品你一定吃,药就算苦也要喝……”炘卓噜苏着,半晌也同样黯淡了眼眸,咖色的瞳孔里染着寂寞与自我责恨,“毕竟要做新娘,你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我会的,炘卓。”
试图牵起对方的手,伊铃犹豫后独自走开了。
也许是被伊铃甩到身后,又也许是自己压抑到无法行走,水炘卓落在人群最末。熙熙攘攘的人群,结伴你浓我浓的情侣,含情脉脉牵手挑选家具以打造温馨小屋的顾客,果然,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兴奋的。对于未来家庭的憧憬,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使挑选家具的顾客人人脸上带笑。每一份兴奋,每一个微笑,每一张洋溢着快乐的脸孔,此时却只能加重炘卓的凄凉。
都说会做梦的孩子最浪漫了,然而,十年间不断恶梦连连,黑眼圈重到像熊猫。母亲和伊铃都有提过炘卓总挂着黑眼圈的问题,提了数次之后便也不提了。现在,只感觉累,全身都感觉累,尤其是在这种温馨的地方。
明明都已经选择了忘记,偏偏还是会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就像现在,很想你,很想你会出现,见见纯林,见见嘉语,见见我,即使一分钟。
“通——”
一个男人撞到炘卓身侧,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匆忙离开了,留下一阵古龙香水的味道,西装革履,在普通顾客众多的家具城,男人的打扮使人侧目。男人侧身快步离开后,炘卓身后响起男人柔柔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
“是呢,等了好久!”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加大分贝抱怨。
“对不起,临时有一个紧急会议,没逃掉……”男人委屈地说。
男生似乎笑了,抱怨声中加染了一丝玩昵。“是吗?我想也是。我本来就没有你的会议重要,你当然要以会议为重了。不过,烁,你今天别想吃我做的饭!”
男生的威胁显然吓到了西服革履的男人,男人马上赖皮似加大撒娇力度:
“别这样嘛,我保证下次一定一定不迟到!”
听到这里水炘卓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了微笑——显然,水炘卓身后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可是,听声音,是两个男生呢——原来,一切都这么简单——是蓝络一把事情想象到复杂了,水炘卓无故抱怨。他记起络一离开时选择的理由,那句“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那句萦绕了炘卓十年,让他梦呓拒绝了十年的理由,如今讽刺似得插在心头。
不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不会幸福,而是蓝络一自觉放弃了他们的幸福。
最爱的人,就是最恨的人。恨那个人,恨那个毁掉自己幸福的人,十年之久了呀……久到如果见了他,想紧紧地抱住他。
迈出离开的步子,却在后一秒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是,是,我们络一是最可爱的孩子了……”男人大概仍在撒娇。
僵在原地一秒,时针滴答滴答走过,水炘卓在嘲笑自己的听力。也许只是名字一样吧?炘卓仍迈着离开的步子,走在同蓝络一相反的方向。
猛然停止步伐,像一个精神病一般急遽回头,快速找寻着男人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水炘卓用力去忽视。推开面前挡着的路人,时而招来几声责骂,他连道歉都没有,横冲直撞,完全没有了大脑。
找不到人,那个撞到自己的男人以及那个声音里永远夹杂着委屈的男生,那对很恩爱的情侣,找不到了。
络一?
是他吗?
会是他吗?
可能是他吗?
大脑一瞬间空白了,双眼只能看到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即使再费神地找寻也是无果。他快速奔跑着,耳边有无数声音在警告他、提醒他、呼唤他,毒辣的鞭打他。于是,在后一秒,他从窗口望到了相伴离开的两人的身影。男生侧身小腿踢着男人,那男人,就是古龙香水气味古朴的男人,而男生,眉清目秀,嘟嘴吵架的样子,这么多年,还是可爱到让人心碎。
“络一……”
水炘卓大声喊出那个名字,那个萦绕在自己脑海中十年挥之不去的名字,那个几乎让自己沦陷深深眷恋的名字,那个让自己崩溃几乎要自杀的名字,那个时常在梦境里反复出现、反复刺激他脆弱神经的名字,那个让他,快要痛死的名字……
“络一!蓝络一!蓝络一!”——“不要,不要,不要走,不要!”
“炘卓,你怎么了?”纯林嘉语快步拦下炘卓冲动的身子,眼看着炘卓就要往楼下奔,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所站的是三层楼了,他们诧异炘卓的失态。
“那个,那个是络一,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了!”炘卓大喊着,痛苦地摇着纯林的手臂。
“怎么可能?这么远,看不清呀……”虽然很想见到络一,但这么远的距离,炘卓大概是看错了吧?嘉语安慰道:“炘卓,我们回去吧,伊铃还在等你呢。”
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因为窗外、楼下,男生坐上车,车,开走了。
看到猛然倒地大声哭泣的水炘卓,纯林和嘉语都被吓到了,一言不发,他们陪着炘卓留在原地哭泣,没有人在乎四周窥看的陌生人那不知所以看客似的眼睛。
直到,大声哭泣的水炘卓抬起红肿的眼睛,他微笑,那样苦涩。
第一句话,水炘卓微笑说出口,他擦干眼泪,艰难站起,然后拒绝了纯林的搀扶,自己费力走出角落。
“韩烁”——水炘卓冷冰冰说出的这个名字,纯林和嘉语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