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赵/钟姜』落花飞》liousunny

17、片段十七

　　六十多年过去了，我无法保留太多过去的习惯。所以一直留下来的应该就是最重要的了。
　　比如每年的中秋节都会朝着东方上三根香，许下那个今生今世应该不会再实现的愿望。

　　1937年的夏天来得很快。
　　那时候距离剧院被勒令停业已有月余。我搬到了他的住处，京郊的一处四合院。
　　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上帝恩赐的一段时日，在荷花初开的时节里，我终日煮茶和做白日梦，他也进度缓慢的修改之前两个剧本，都闲得好不惬意，甚至我觉得就这样过余下数十载也不错。
　　没有世事纷乱，没有舞台华美，也没有人言可畏，虽然，偶尔也会觉得未来一片空白而有些茫然。
　　他说，我们等到年底，若是剧院还不能开业就把地盘盘让给别人，过了年关咱就离开北平寻个别的地方去。
　　我想了想说，也好，都随你吧。
　　他还说，想去洛阳。
　　我对那个地点当时并无任何感知，甚至才疏学浅到连是旧都都不知道，于是便问，为什么去洛阳。
　　他说，据说那里的牡丹花极美。

　　时间流走到七月，许是我迟钝没有感觉到暗潮汹涌，只道是日子照旧。
　　一天他回来的时候高兴的塞给我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之前一个在北平看过《西出阳关》的香港剧院老板想在香港演这出戏，为此邀请他去。
　　我当然也很高兴，虽然也有点小失落，便问，去多久。
　　他摇头说，不是我去，是你去。
　　我去？我不解。
　　他忽的紧紧抱住我，你去演。
　　我别过脸，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他叹了口气，香港，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想象不出来的繁华，你去那里，一定能成大明星的。
　　我不看他，没兴趣，要去一起去。
　　他似是无奈，只有一张船票，让那些香港人见识见识咱北平的大明星是啥样的，等你回来咱们就一起去洛阳好不好。
　　我执拗的摇头。
　　他的呼吸在耳边渐粗重，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的人有多美，可惜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们还有好多的好日子在前边等着呢。
　　我看到他身后夕阳给墙上的爬山虎染上一层金黄色，然后勉力的点了点头，等我回来，我们去洛阳。

　　我坐火车到了上海，然后又坐船到香港。
　　那天是一九三七年的七月六日。我第一次离开北平，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