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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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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节,黄泉路上冷冷清清。
曼殊面无表情听着眼前的小鬼阿茗哭诉着,许久,她扶了扶额头,眉头微不可见皱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递过绣着小花的雪白手帕,“别哭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阿茗愣了一下,接过手帕,毫无形象地擤一下鼻涕,嘴里含糊不清答道:“我本来不是男人,我是男鬼。”
曼殊愣了一会儿,调侃道:“思路还挺清晰的,没我想象中得伤心。”
阿茗瞪了曼殊一眼,“你……”一把将手帕塞到她手中,轻哼一声飘走了。
曼殊瞥了一眼手中黄黄绿绿不明凝固体,心中一阵恶寒,抬眸看向阿茗消失的方向,暗叹她这个知心姐姐当得也忒不容易了。
曼殊是冥界里唯一的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如今正是花开的时期,黄泉路上火红一片,如朱砂般鲜艳,如血一般鲜红,铺满整条路,直到忘川河岸 。她是开在地狱之路的接引之花,主要任务是指引离开人间的灵魂到忘川河岸。兼职知心姐姐,偶尔听听鬼们唠嗑几句,顺带安慰安慰,阿茗便是被安慰者之一。
一个月前,中元节,也就是鬼节,地狱之门大开,阴间没有投胎的鬼可回家团圆。阿茗也是其中的一个,自他从人间回来便成了这副鬼样子,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眼泪从来没断过。世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曼殊想说男鬼也是水做的,特别是陷入爱情中的男鬼。
阿茗告诉她,他爱上了人间的一位女子。
阿茗从小父母双亡,寄宿在舅舅家,舅舅家姐妹众多,加上舅妈尖酸刻薄,便养成细腻敏感的性格,整得跟林妹妹差不多。当曼殊将心中的想法跟他说时,阿茗的第一反应是林妹妹是谁?第二反应才是竟敢把他比作女子。
曼殊告诉他,前段时间,有要投胎的小鬼,临走前把人间的亲人烧给他的话本送给她。林妹妹便是某话本中的主人公。便表示林妹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阿茗这才没有生气。
那位让阿茗牵肠挂肚,哭哭啼啼的女子叫沈若茹。中元节的那天,阿茗吃得饱饱的,摸着鼓鼓的肚子在长安街上游荡。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阿茗有些无聊,便找了一处地休息。
此时夕阳西下,晚风吹散了些许热气,夕阳给湖面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微波轻拂着,像是闪着点点的星光。沈若茹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袭白衣,风姿绰约,乌黑的头发上无一点装饰,自显清雅高贵。
阿茗一下子便被她吸引了,素白的小脸上双唇紧抿着,漆黑的眼眸中似乎盛着万丈光芒。她在放河灯,阿茗看着她认真地在河灯上写字,点上灯,然后把一盏盏河灯放在湖里,直到河灯漂满了整个湖面。
天渐渐黑下来,湖面上似点着万家灯火,
晃花了阿茗的眼,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便不见了。阿茗飘过湖面,站在女子放灯处许久,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要找到那女子,并娶她为妻。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在街上不知道飘荡了多少遍,终于再见到了那女子。女子的旁边站立着另外一个男子,阿茗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本着一探究竟的心理,阿茗决定跟踪他们,跟踪的结果是阿茗的心凉透了,他听到那男子亲热叫她:“若茹。”怎么看都像是热恋中的男女。
当阿茗把他爱情邂逅的经过详细叙述给曼殊听后,曼殊表示出极大的同情,苦口婆心劝他人鬼跨界之恋是不会有好结局的。并且列举了聂小倩的故事。
阿茗听完有些呆呆的,“聂小倩是谁?”
“聂小倩是几千年前的女鬼,爱上了人间一个叫宁采臣的男子,爱得死去活来的,但最后还是投胎转世了。”
阿茗有些不服气,“那是因为他们的爱不坚定。我相信我跟若茹最终一定会在一起的。”
曼殊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人家两情相悦都不能在一起,何况你还是个单相思?”
阿茗眼睛立刻盈满了泪水,一抽一抽地道:“我真傻,真的,我以为你会安慰我,没想到你会给我重重一击。我相信只要若茹见到我,一定会爱上我的。”
“能偷得到的蟠桃都不是好蟠桃。”正如人间那句能挖得到的墙角都不是好墙角一样。
话毕,曼殊觉得阿茗的哭声似乎更大了,男人矫情到这种程度也确实是一朵奇葩,“女人都不喜欢爱哭的男人,她们会觉得没有男子气概。”
这句话并没有制止住阿茗的哭声,“我的若茹是最特别的……那是俗女的看法。”
“……”她这个俗女劝不下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再大的耐心都会磨光,当阿茗再次找到曼殊哭泣,曼殊弹了弹落在衣裙上的花瓣,道:“说吧,要怎么样你才满意?”
许久,阿茗的抽泣声才弱了下去,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想去人间。”
长安城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曼殊有些局促,她很少到人间,去也只是匆匆而过。
“阿茗,我们现在去哪?”人间阳气重,对鬼魂的身心伤害特别大,曼殊把他放在安魂瓶中,有安抚魂魄的作用。
“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往人最多找。”曼殊听了,觉得有点道理,人多的地方消息多。
曼殊沿着繁华的长安街道走了一遍,一无所获。“你要去问,傻不拉几的看有什么用。看能看出一朵花来?”
曼殊瞪了瓶子一眼,有些赌气道:“能!”纤细的手指往不远处的人一指,那人身上便开出一朵鲜红的曼陀罗华,“啊!”那人吓得慌忙拂去身上的花,花摔落在地上,一瓣一瓣,如血滴一般。“谁在搞鬼?”那人东张西望,似乎想找出恶作剧者。无果,便自认倒霉离开。
曼殊没想到的是这个小插曲落在二楼某个人的眼中,那人眸光一闪,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眸中的情绪,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幼稚。”阿茗小声地哼了两下。
“……”曼殊无言,确实很幼稚。
人群突然涌了过来,曼殊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她听到有人道:“长安首富叶家女儿招亲大赛,快去,运气好说不定成了首富的女婿。”
“听说叶家小娘子貌若天仙,娶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周围乱糟糟的,曼殊不由心慌,随着人群涌动向前。等她回过神来,下意识摸摸腰上的安魂瓶,却发现腰上空空如也。
“阿茗,阿茗,你在哪?不要吓我,我胆子小。”全身上下翻了个遍,也不见踪影,她的声音渐渐有了哭腔,此时曼殊脸上血色全退,苍白得厉害。丢了阿茗,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人打开安魂瓶,此时阳气正重,搞不好阿茗魂飞魄散。
人太多,曼殊感觉不到阿茗的气息,她祈求今夜子时阿茗还在,到时候她就可以凭强烈的鬼气找到他了。早知道就在安魂瓶上加个封印,这样任谁也打不开。
曼殊终于脱离了人群,在路边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心中盘算着可以帮忙找阿茗的朋友,可她熟悉的除了鬼还是鬼,根本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朋友用时方恨少呀。
她耷拉着脑袋,一双黑底金边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这位小姐,看你坐在此处,是否遇上难处?”
曼殊抬头,正午阳光正盛,她不由眯了眯眼,用手挡着了阳光,她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庞,慌忙起身,摆手拒绝着,“没有没有,谢谢公子的好意。”
“小姐说出来,或许在下能帮忙。”那人又道。
曼殊想了想道:“我东西丢了,公子能帮我找找吗?”
“不知小姐丢的是什么?”那人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扇起来。
曼殊一听,心情愉悦起来,“我要找的是一个瓶子。”她从身后变出一张宣纸和一根毛笔,蹲在地上认真画起安魂瓶的样子。
男子目瞪口呆,“这笔,这宣纸。”
曼殊已速度的画好,见男子诧异的模样,曼殊解释道:“公子,这是一种戏法,小女子自小家贫,不得已才学戏法养家糊口。”
说着,将手中的画纸递给男子,男子一看,不由赞道:“没想到小姐不仅戏法变得好,画工也了得。”随即将手中的画递给一旁侍从。
曼殊点点头:“只不过多一门技艺傍身而已。”
“小姐不用担心,我已派我的侍从们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在下公孙止,不知小姐芳名。”
曼殊俯了俯身子,“小女子曼殊,多谢公孙公子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