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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船听雨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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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真是直白的诗句,一语道破江南秀丽至极的景色以及那令人沉醉的旖旎之感。江南,就好似一个历尽风尘眉间倦怠之色难掩却柔媚到骨子里的姑娘,让多少风流才子情不自禁沉沦。
一个青衫广袖的散发男子此时正意态闲散得半躺在画舫之上,一张轮廓清晰的俊脸上长眉墨缀,双眼微阖。他的身旁随意的放着一个浅碧色瓷壶,瓷壶边搁置两个白瓷酒杯。
他在等人,可是这里是江心,周围数长丈根本没有其他船只。这个人,在等谁?
突然,这个男子的耳廓动了动。围绕在画舫周围的水波几不可查得泛起丝丝与风向并不相称得波澜。下一瞬间,一个蓝衣身影从水中冲天飞起,带着被惊起的水花翩然落在了船头。“哗“的一声轻响,水珠尽数砸在了木质的画舫上。而那男子依旧神态安详的半躺在船头,一身青衫竟然丝毫未被水珠沾湿。
“用这么大力气,你是存心想弄坏我的船么?”青衫男子笑着开口,原本阖起的双眼睁开。那是一双明亮又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就不能乖乖的让我泼你一回?”刚刚从水中跃出的是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那女子因从水中出来,如墨长发未绾,直垂到脚踝,一副慵懒魅惑之态。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挂着恶作剧未能成功的遗憾表情。
“不能。衣服湿了还得耗费真力吹干。”
“啧,若是让韩稀姑娘知道她的楚公子非但没有去看她跳舞反而在这船上睡觉,会不会一怒之下再次夜闯寒汾楼?”水蓝色长裙的女子边抽出一枚碧色玉簪将一头青丝绾起边语带戏谑的说道。
“怎么,你吃醋?”青衣男子扬了扬好看得眉毛,换了个姿势正对着她,兴味盎然得问道。
“我是期待再一次看见你被姑娘从床上拽下来的样子。”蓝衣女子绾好了头发,抄起一个白瓷杯子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唔,那本公子再去逛青楼的时候一定带上你。”青衣男子状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赤染令拿到了么?”青衣男子无视女子刚要开口反驳的样子,接着问道。
蓝衣女子见他骤然切入正题,想起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由得收敛心神。
“令牌是拿到了。可是,却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青衣男子双眼一眯,坐直了身子。
“丛水阁在我到达之前便已经空无一人了。”这从水阁正是赤染帮的总坛。
“难道有人在我们之前下手了?”青衣男子显然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清形。
“清辉他们进去查看过了,屋内连半点打斗得痕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机关。”
青衣男子蹙眉沉吟:“这么说,既非赤染帮诱敌深入也非他人先下手为强?”
“不错,更奇怪得是,这赤染令竟然依旧完好无损得放在从水阁深处。并没有他人动过得痕迹。”说话之间,女子素手一翻,掌心之间已多了一枚晶莹得红玉琉璃令牌。
“这不是赝品。”青衣男子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出那赤字第一衡顿笔明显,正是赤染令独特的标志。
武林十二令,武林十二大门派的象征,各有各自区分真伪的独特标记。每一门的令牌都隶属于门派掌门,从不外传,向来是令在人在。
这赤染帮若是全帮撤离又怎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东西?
“难道是赤折公那老头儿畏惧夜泱宫的势力甘愿奉上掌门的位置以求自保?”青衣男子说着也为自己斟了杯酒。
“如果你们宫主的指令没错,那么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蓝衣女子耸耸肩,将令牌收回袖中。
“宫主不会错。”青衣男子喝着酒漫不经心得说。
“清辉也曾说过同样得话。这样一来,我倒是更想见这位宫主了。”蓝衣女子笑着说道。
“她绝对会是你见过的最特别的人。”青衣男子望着江水叹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蓝衣女子偏过头望着他在月光下异常英俊的侧脸,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丝丝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感觉的微波。
什么样的人,会让生性洒脱不羁,心高气傲的他如此信任,并甘心屈居其下呢。
夜泱宫的宫主,真的想见上一见呢。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她静静的躺了下来。安静下来后可以听到远处岸上传来歌女们轻吟浅唱的声音,客人们拍手叫好的声音。那般飘渺,那般美好,那般旖倦。三月的春风送来了隐约的桃花的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自己就是在八年前这样桃花盛开的季节遇见的他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侧头望向身边的人,而他却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也在同一时间偏过头来,正对上她的目光。依旧是那般明亮含笑令人无法忘怀的眸子,仿佛无论多少年过去,这一双眼眸永远都不会老去。
“也不知你那桃花庵现在是怎样一番阑珊的春意啊。”他勾起唇角,似是无限向往又微带怅然得叹了口气。
“扑哧”一声,她不由得轻笑。这家伙又惦记起她的桃林了么。
“区区十里桃花的春色又怎及得上若福楼中百花齐放?”她眼波流转,半认真半揶揄得开口。
“得见兰烬舞,虽死不足惜。桃花庵有兰烬仙子一人,胜过若福楼万千春色。”青衣男子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得望着她。
“楚公子莫不是把兰烬和若福楼的姑娘们混作一谈了?”她并未被他方才的暧昧搞得心神荡漾,而是挑了挑眉懒洋洋得开口。
“兰烬仙子瞧不起青楼女子么?”被称作楚公子得青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执瓷杯于唇边淡淡问道。
“兰烬的母亲便是青楼出身,何来瞧不起之说。我不过是想说我同那些姑娘不同罢了。”
不同在我不会同人随意暧昧,不会在感情上逢场作戏,不会傻到轻易献出自己的真心,更不会因为对方一句话便抛弃所有毅然追随只换回唾弃和屈辱。就像曾经,她的母亲。
他默然看着她,良久,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秀发。“兰烬,你依旧不能原谅你的母亲。”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不再以仙子相称,而是换成了熟悉的称呼。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兰烬笑得很灿烂却很勉强。“沉卿,你没有过母亲所以永远无法理解我的感受。”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那些好好生活。”楚沉卿放下停留在她发丝间的手,再一次轻轻叹道。
“我一直都生活的很好,倒是你,今晚一直在叹气。”兰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旋即起身拍了拍裙裾。
“我饿了,瑞仙楼的桂花糕一向卖得很快,我要是再去晚点恐怕就抢不到了。明日我在桃花庵等你。”
最后半句话是从江面上传来的,不知何时她已经掠出去五丈,身形过处水波不起。这样惊人的轻功除了桃花庵主秋兰烬的“十里笑春风”,楚沉卿还未见过第二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这样的身法,便是夜泱宫四护法中轻功最高的大护法夜如墨也会自愧不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