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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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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阳回来后,我们平时冷清的别墅也有了家的感觉,就连平时不回来的施祺都嚷着要搬回来住。青阳凭借着自己的艺术品味,把二楼装饰的更漂亮了。阿祀的房间里装了一个挂壁书架,夕颜的书基本上都摆放在这里了,我的房间里添了一个崭新的胶片夹,可自动的取放。青阳把自己的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床上用具、窗帘、台布、灯罩都换成了统一的暖色调,正对着床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照片,惟一没有换的是那盏能发出旋转碎花的绿色大吊灯。二楼客厅的电视机旁放了个报纸架,玻璃茶几上每天变换着不同种类的新鲜水果。考虑到元旦将至,青阳又买了些可爱的年画和大红色的中国结。不过一楼没任何变化,这儿是任何人都不能动的。
“你说咱们元旦那天到哪儿去吃大餐啊?”,青阳一脸的期待。
“能去哪儿?不如在家做吧?”,我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开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球赛。
“我不太会做饭哎”,青阳一脸的不悦。
“你不是品学兼优吗?做饭都不会,还真是高分低能”
“你……”,青阳嘟着嘴。
“让夕颜和西颢来吧,她们做饭还不错”,阿祀提议说。
“真的吗?想想那次她们俩做的饭,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施祺一脸馋相。
“不太好吧,她们不要和同学团聚吗?”,青阳担忧道。
“没事儿,又不是没来做过,冰箱里的货大部分都是她俩补充的,现在快被这俩猪消灭尽了”,施祺说。
“行啊,到时候你们把这些东西挂上去,我们女生一起去买东西”,青阳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年画和中国结,起身进了房间,施祺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生气了?”听到青阳的关门声,阿祀凑过来问。
“有什么好生气的?”
“切,别装傻了,夹在西颢和青阳之间你不难受啊?”
“我喜欢的是西颢,青阳跟我们只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行吗?”
“你当朋友,人家可把你当男朋友。这种事儿,你还是早点处理好,别像电视剧里面似的,到最后自己里外不是人”,阿祀担忧地说。
“青阳挺知书达理的,虽然有些小姐脾气,可她对我和对你一样,再说她对西颢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是你想多了吧?”
“但愿吧,那就祝你好运了”,阿祀边走向房间边说。
夜寂寂的,屋里只有暖气和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青阳,你回来了,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可看到你,夕颜在躲藏什么?西颢在担心什么?快乐的你会给大家带来欢笑吗?”,我把头埋在枕头下,不愿再多想下去。
元旦那天午饭后,阴冷的天下起雨来,我和阿祀在青阳的命令下,装扮房间。她则一身光鲜亮丽的开车去接西颢和夕颜,然后一起买菜回来做饭。可等到了五点多的样子,我们房间早收拾好了,还不见人回来。
“该不会是和西颢闹别扭了吧?”,阿祀看着无聊地翻着手机的我。
“少乌鸦嘴,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你就不担心是和夕颜闹别扭啊?”
“人家青阳看上的又不是我,再说我们家夕颜多温顺啊”,阿祀一脸得瑟,我突然觉得很不安,拿着外套就冲到楼下。刚打开门,一阵寒风吹来,外面站着四个人。
“你也真是的,那人这么凶,你拦上去干什么?”,青阳小心翼翼地在西颢胳膊上擦药,心疼地说:“看这烫的,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没事儿的,今天还多亏了你,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西颢一脸感激地看着青阳。
“嗨,多大点儿事儿,玄冥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帮朋友的忙还这么客气”
“出什么事儿了?”,掩饰不住担心的我终于插上了话。
“今天去接西颢和夕颜的时候,夕颜说玄冥兼职的餐馆里有人找茬儿,西颢已经赶过去了。我们去的时候,一群人闹的正凶,一个男人泼来一碗热汤,玄冥没事儿,全被西颢这傻丫头挡住了,烫伤了胳膊”,青阳气愤地说,玄冥不做声。
“是呀,青阳看着挺文静的,一看西颢姐受了伤,立马发火了,说得那人连赔不是呢”,夕颜笑着说。
“敢欺负我朋友,那还得了。对付那种没素质的人,我们就得比他更凶,不然他还以为你怕他呢,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青阳高兴地分享着她的胜利心得。
“行了,那今晚的饭就从外面叫菜吧”
“好啊好啊,大家把喜欢吃的说一下,列份清单”,青阳高兴地跳起来,说:“你和阿祀负责打电话”。
“行,听你的,大英雄”,我白了青阳一眼。
“乖,态度不错”,青阳满意地点着头,然后对西颢说:“我房间里有一些修复的药妆,我去拿下来给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说着蹭蹭蹭地上了楼。
我看了眼西颢和玄冥,玄冥正笑着看青阳上楼的背影,西颢平静地看着我,我把脸转过去,阿祀旁边坐着欲言又止的夕颜。
“疼吗?”,我坐过去看着西颢的烫伤处问。
“还好,上过药就应该会没事儿的”,西颢安慰着我,那卷缩的皮肤隐隐地透出里面的肉,我一阵恶心,皱了下眉毛,“西颢,帮不帮玄冥没关系,千万别再让自己处于危险中了”。
是不是热恋中的人都这个样子,我和西颢虽然一个寒假没见面,但基本上每天都电话联系,只是最近忙着劝说几天闹别扭了的阿祀和夕颜,我都觉得有好久没听到西颢的声音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我站在窗子旁,看外面绚丽的烟花开落,拿起手机。
“怎么了?阿祀和夕颜还没和好吗?”电话里传来西颢关切的声音。
“有我在能会不和好吗?老是关心别人,也不在乎咱俩啦?”我故意问。
“我再过两天不就回学校了嘛”
“我等不及了,要不我去接你吧?”
“矫情,接什么呀。你照顾好朱伯伯吧,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西颢笑着说。
“他身体好着呢”,我回头看了眼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的爸爸,他正的嘴一张一合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人年龄大了,身体就得好好照顾着,你在家里要多多关心他……”,西颢啰啰嗦嗦地没完没了。
“行,我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啊”,我打断西颢。
“嗯,我知道了,你也要安分地在家待着,别出去惹事”,西颢交代着挂了电话。
我转过身拿了条绒毯给爸爸盖上,鬓角的白发告诉我,他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朱闰风了。我想着西颢的话,鼻子一酸,笑了下,“西颢,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
三月份,大家基本上都已经返校,都忙着各自的事情。青阳提议说等到四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定要出去野餐。可太平日子没过几天的阿祀又和夕颜闹翻了,闷闷不乐地坐在茶室里。
“哥们儿,最近脾气见长啊”,我打趣道。
“我脾气见长?”阿祀扔掉报纸,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动不动就火的人是她,好不好?”
“不会吧?夕颜会动不动发火?你说西颢我相信”
“跟美女谈恋爱,你们当然得要小心啦”,青阳提醒道,然后转身俏皮地问:“西颢是不是经常和你闹别扭啊?”
“没,没”,我怕青阳八卦,赶紧掩饰,反问说:“那你这美女今后会不会这样啊?”
“跟你?我哪儿敢呀?”青阳像是害羞了,红着脸走开了。
我拉着阿祀小声说:“你小子够有福气的啦,人夕颜多少人追,最后不还落你手里了,都不知道珍惜。你答应过西颢的,要好好照顾夕颜,永远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说话要算数。再说,吵架的时候,无论对错,你都要让让女生……”,阿祀听我絮叨了好久,最后招架不住,连声答应着回房间睡觉了。
半夜时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大家要一起去野餐的场景,就兴奋睡不着觉,于是就迫不及待地想通知西颢。
“喂?”,电话里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西颢的同学,我找西颢”,我礼貌地说。
“西颢,你电话”。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说:“喂,我是叶西颢,有事儿吗?”,声音哑哑的。
“西颢,你怎么了?”,西颢忍不住的抽泣声传来。
“你还好吗?”我慌了神。
“不好”,西颢挂断了手机。
我越想越不对,又打了夕颜的手机,夕颜说西颢回家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肯定是出事了”,我想着,立马穿上衣服,叫醒了阿祀,青阳也从屋子里跑出来。
“阿祀,西颢已经有一周没来上课了。我刚打她手机,觉得情况不对,肯定是出事了”,我不安地说。
“你不知道吗?”阿祀惊讶地问。
“知道什么”,我一听更加着急。
“她听说姥姥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回家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能有什么事儿啊?”青阳穿好了衣服出来,睡眼惺忪地说:“是你想多了吧”。
“肯定有事儿,她连回家也不跟我说。都怪我这段时间忙着体育比赛的事,忽略她了”,我边说边出去开车。“关系到底有多好?人家去哪儿你也管”,青阳说着着和阿祀一起追了出来。
我把车开到阿祀旁边交代说:“这边你先看着,然后去学校给我请个假,我要回去看一下”,“那你小心点儿,有事儿再联系我”,阿祀答应着。
只听车门一关,青阳钻了进来,不容拒绝地说:“西颢也算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你一起去”。
阴沉的天空闷雷滚滚,隔着很远就看到一群身披孝衣,脚穿布鞋的人哭着从绿油油的麦苗地里回来,鲜亮的绿把孝衣衬托的更加惨白。车开到阿祀奶奶家,我让青阳在这里等,带了把伞,就朝奶奶说的方向跑去。
小路两边的树苗刚露出黄眉眼,广阔的麦苗地一望无际,远处的一条白丝带在风中飘扬,像是在召唤谁回家又像是在和谁说着离别,我朝它飞奔过去。西颢跪在坟前,坟上润黑的泥土还透着淡淡的清香。蓬头垢面的西颢没了哭声,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墓碑,泪珠一颗颗地滴落,在脸上汇聚成了一道河。春雨密密地斜织着,滋润着蓬勃生长的幼芽,但却滋润不了坟墓里僵直干枯的身躯。我撑起伞,挨着西颢跪下,静静地说:“一个老人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她说有个女孩儿本来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快乐地成长着,可惜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父亲的生命,年轻的妈妈无奈地留下女孩儿,改嫁他人,她不得不和年迈的姥姥相依为命。姥姥每天早上把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跟着小伙伴去上学,中午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她放学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给她讲故事。姥姥虽然识字不多,可故事讲的很精彩,都是故事书上没有的神奇鬼怪。当然小女孩儿也调皮过,但姥姥从不舍得打,最多只是爱怜地骂几句。后来小女孩儿一天天长大,陪姥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只要女孩儿过得好,姥姥没人陪也没关系。渐渐年衰的姥姥常开玩笑地说,人一辈子,谁能逃的过阎王爷,重要的是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活着……”。
“噗……”,一口鲜血喷溅在墓碑上,我用白丝带擦去她嘴角的血,可她止不住地呕,血温润了坟前的土壤。“原来‘呕血三升’不止是个典故”,我想起了西颢赞扬的魏晋人士。
“不是说春天是万物新生,一切开始的季节吗?为什么一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西颢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手紧紧地抓着坟边的泥土,指甲里全是血和泥。
西颢就这样跪在那里,我也陪着。转过脸,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青阳,她早已梨花带雨。在青阳的身后,是一脸沉郁的玄冥,他再给青阳撑着伞。
三天后的晚上,我带着西颢、青阳、还有玄冥回到了学校。阿祀和夕颜听说我们回来了,第一时间等在校门前。阿祀转过身,不敢看西颢的脸,夕颜趴在阿祀的肩上,强忍着哭声。西颢一声不吭地转过身,沿着校门前的一条商业街,呆呆地走去。我怕她出事,跟在后面,夕颜也跟了过来。
这条商业街是沪江大学的学生随时能逛的最近的一条街了,它虽然不大,很脏,很乱,却是每一个在校学生买衣聚餐的地方,西颢和夕颜两姐妹在这里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回忆,现在它依旧灯火通明。各具特色的小摊满摆在路旁,人只能从一条狭窄的走道里穿过,小商贩不遗余力地幺喊着,满脸微笑地看着每一个可能来光顾的过客。西颢停下脚步,愣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正蹲坐在摊子旁吃盒饭的女孩子。女孩儿和西颢差不多大,扎起的马尾辫还是被风吹的乱七八糟,她狼吞虎咽地扒着饭菜,眼睛还时不时地打量着来往的人群。一旦有人朝她摊子上望了一眼,她就立马咽下饭菜,来不及放下餐盒地招呼着说:“有什么喜欢的,来看看,很便宜的”,别人一挥手,她一脸失望地靠着摊车扒着没有热气的饭菜。
“朱明,你不是说要把花看护在自己的草房子里吗?那别让西颢姐也像她们一样漂泊无依,否则又要有花碎在尘土里了”,夕颜惋惜地感叹。我走到西颢身边,扣住她的手。
“西颢,我们回家”
“家?好,我们回家”
此后的五天西颢一直待在我的房间里,什么东西也没吃,全靠着我房间里的十瓶红酒活着。她喝完酒倒头就睡,不哭也不闹。直到第六天的晚上,西颢睡醒后对坐在床边的我说了一句话:“帮帮我,好吗?”,我点点头。
“我不想上学了,能帮我办下手续吗?”,西颢平静地说。
“我懂你的想法,可是你那么喜欢读书,舍得吗?”,我问。
“有些东西,不管有多么不舍,现在还能让它回来吗?”,西颢虽然看起来正常,可还是没从悲伤中走出来,我又点点头表示答应。
“还有一件事儿,可能比较为难”,西颢吞吞吐吐着。
“我脸皮这么厚,有什么能为难我的”,我笑着说。
“那你能不能跟朱伯伯说下,让我到他公司上班?”,西颢抿了抿嘴唇,继续说:“我知道自己没文凭,实力也不够,但我可以从最基层做起,不在乎工资多少,只要给我一份工作,有个稳定的地方待着就可以”。
“不想工作的话,别逼自己,你可以一直安心的待在这儿的”,我抚摸着西颢消瘦的脸说。
“我知道,可我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否则你们会像玄冥一样想把我甩掉的”
“不会的”,我笃定地看着西颢,然后承诺道:“我会和爸说工作的事儿的”,西颢放心的微笑了。
“挺晚的,你休息吧”,我起身要走,西颢一把抱着我的腰,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衣服里,我的胸前被一阵阵温热的气息打湿。
“西颢,你终于肯放下高傲,放心地向我展示你的软弱了”,我伸出手抚摸着西颢的头发,闭上眼想起了一首老歌。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我总是微笑的看着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在眼底,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我是爱你的,我爱你到底,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于我和你,你是爱我的,你爱我到底……相信自己可以深深去爱你,深深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