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粥Ⅱ》唐清

23、奢侈的隐私

　　在如此一个极致肯定自我又张扬自我的时代里，人们竟然发现自我的缺失与损毁也出奇的容易。人们愈是夸张地保护自我、注重隐私，愈会发现灵魂的分崩与人性的离析竟会以那样意想不到的形式周游在自己的日常生活里。本想一举撑天、掌控世界的人类，却没想到底是一种精神蜗居的渺小而脆弱的生物，在声/色/命题里戏弄着自己、也迷失着自己。

　　某一天，发现自己的身份信息竟然泄漏了。总有一些所谓的保险公司、房产中介、投资理财经纪人莫名其妙地打来电话，游说中，淡薄了你的自信，对日常作息昏头昏脑起来想想自己一向小心谨慎，从不通过网络手段随意注册个人信息或者手机号码。这些婆婆妈妈之辈又是如何知晓的？

　　原来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不如自己认为的是那样铁铁定定的个人主义与安全至上。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则坊间传闻，某妇产医院将产妇信息打包出售，2元1个！于是形形/色/色/的卖奶粉的、卖尿布的、卖保险的、甚至卖保姆的，便陆陆续续拥簇到产妇病床前。从婴儿出生那一刻起，这一张张陌生又逼迫你不得不熟悉的怪异面孔们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晃荡在新妈妈们面前，而年轻的妈妈们甚至连自己和孩子已经被“买卖”了还不知道。越听这些事情，越发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这天晚上看到上户彩主演的日剧《绝对零度2》。其中某一集，以时下我们生活里必不可少的网购为话题。网购公司里有专门处理售前咨询与售后调解的客服部门，换句话说，是商家与客户直接对话并且相应要承担客户的抱怨与牢骚的所在。大部分客户的问题能得到两厢情愿的解决，其中一小部分态度强硬、言辞恶劣的客户竟被商家归类为“恐怖分子”。有专门的名称，用专门的文件档案将之“另立门户”，是为重点关注对象。当然，这些客户的详细个人信息，在公司机房后台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部分主管心目了然的。

　　案件就发生在这样一份细水长流的生活状态里，平凡得甚至让忙碌急躁的我们忽略不计的一个领域。城镇里接二连三发生主妇被杀案，手法极度变态凶残，调查曾经陷入僵持。直到好不容易发现她们竟是同一家大型网购公司的会员，且都是被网购单位列为情理不通、态度恶劣的恐怖客人。每一天的每一天，同一种的同一种，接起她们的电话，不是抱怨就是牢骚，怎么劝解也劝解不通，于是天天通过电话与她们直接交流的那个客服部门主任，那个上有顶头上司，下又没有多少权利的客服主管，那个能通过密码设置登陆公司内部管理系统、一下子就能调查到哪一个客户的所有信息的客服主管，不知是抱由哪一种细致而深刻的动机，终于压抑不住地将这些主妇一个一个地……

　　在这样一个不知道自己的周围有哪一双眼睛、怀着哪一种情绪与目的看着自己的时代里，在这样一个明明上班会回身锁门、下班会反手关门、自认为自我保护全之又全的时代里，在这样一个信息高度发达又拥挤得频频发生危险碰撞的时代里，原本已经在人类精神文明的进程中被塑造得几近优美的人性，不知何时开始，一条条赤/luo/luo地暴露出不完美和不婉转。而守护自我，创造哪怕一小方真正属于自己的不被侵犯的世界，竟也成了那么一件极度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