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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十九)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电话的震动声音,拿起来看,是林城的号码。和音将自己撑起来接听,那边林城声音些许焦急。
      和音,你在哪里。
      我在我男朋友家里。和音缓缓地说,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声音还是非常懵。
      那头的人迟疑了片刻,他说,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是三点左右给我打的电话。
      哦,那时候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你在生什么气,和音。
      我没有。和音听完感到隐隐地不快,她说,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够无条件为我付出的人。
      不存在这样的人,每一个人的付出都希望得到他希翼的回报。即便是我,或者许昔年,亦或者你的男朋友。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想要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林城的声音是淡淡的。
      和音挂断电话,拉开窗帘已经艳阳高照。
      言墨开门的时候和音背对着门在换衣服,脱下他宽大的T恤能够看见整个赤裸的背部,雪白消瘦,肩头的蝴蝶骨显得异常突兀。他走上去,把手里的牛奶放在桌上,抚摸她的肩头。
      她的背上有一条大约三公分长的疤痕,看上去已经有一定的岁月,退化成与皮肤相近的颜色,远远地看着并不明显,但能够看出来曾经被伤害得非常深而且丑陋,即便是自我修复能力非常好的皮肤,也无法最终修复它。
      小时候在山上留下的痕迹,已经记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了。和音拉下衣服盖住赤裸的后背。言墨在背后,用细长的手指拉开她肩上的衣物,轻轻抚摸那一小节突起。
      还疼不疼。
      和音摇头,她说,因为没有留下任何伤痛的记忆,所以没有疼痛。
      言墨低下头,将温暖的嘴唇紧紧地贴着她肩膀的伤痕,温柔地吸允。他用力将和音环抱在自己的拥抱里,和音抬起头,看见他的双眸沉静如黑曜石。她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发丝漆黑如墨,鼻如刀削,本该是个翩翩少年,只是耳边一颗黑色的耳钉破坏了整个恬静的感觉,增添了些许妖魅与不驯。
      她伸出手去抚摸他脸部的整个轮廓,眉骨,鼻尖,眼眶,嘴唇。确实是英俊的少年,但是不同于别人,他的眉宇之中隐藏的一份沉稳与狡黠,更加增添了神秘感。
      和音问他,为什么说话的语速放得那么缓慢,听起来像是存心在调戏。
      这就是我的方式,没有为什么。言墨微笑。松开和音,从床上站起来走出门,他说,我在你们学校市区的H校读大专,在那里有一套公寓,你若是不想住在学校里可以和改成走读生和我住在那里。平时阿飞和悦雯她们在周末若是不回去都会和我一起留在公寓里,周日再回去。
      和音不做声,沉默着拿过放在桌上的牛奶大口地喝,言墨也不多言语,转身关了门就离开。
      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手机上发来王悦雯的短信,问她在哪里。此时和音什么都不想理会,把手机扔在床边倒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一个晚上过去了,许昔年仿若毫不担心,不说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即便是对她,他亦是采取想要掌控的方式,企图让自己变成他心目中称心如意的模样,而不是放逐。只是她天生是脱缰的野马,无法从根部改变这样的性情,即便她敬他,爱他,但从内心蒸腾出渴求自由的想法是无法改变的。
      和音默默关掉了手机,将拿出来的衣服胡乱塞进带出来的包里。
      天忽然阴沉,下起大雨。
      和音坐在言墨的机车上,他穿一件黑色的皮衣,将车开得飞快。
      她紧紧拥抱着跟前的男子,她漆黑的发丝与他的发紧紧交缠,在雨水与风中仿若舞蹈般狂乱飞舞。好像是在生命之中的一场疾驰,脱掉了所有的负担与顾忌,不顾忌狼狈,一直向前俯冲。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起,她听见雨水打在他皮衣上的啪嗒声,非常清脆。
      此刻,她将自己的全身心完全交付。她不明白为何这么相信一个只单纯认识了一个晚上的男子,如同她不知道为何放心地在凌晨走进他家,并且相信他对她的所做所说一样。
      但言墨是如此英俊的男子,宋和音即便再如何成熟,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即便不是心动,但也未必会拒绝。
      他将车停在市区外的湖边公园里。和音脱下肮脏的球鞋,赤脚踩在地面上,走到河边坐下。赤裸的脚趾浸泡在水里,马上就得到了解放。
      言墨在她的身边坐下,看见和音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衣衫,隐隐有些透明,于是脱下自己的皮衣盖在她的身上。
      他在里面就单穿了一件V领口的黑色T恤,在雨中露出苍白的皮肤,和音拿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手上,他的小臂均匀修长,但是捏得出有强壮的肌肉。青色的血管非常明显,将手指摸索在上面,能够感到血液流动的痕迹,是年轻充斥着活力的肌肤。和音顺着血管一点点抚摸他的皮肤,感知他手上来自于心脏血液的律动,觉得非常舒服。
      言墨看着雨水顺着和音的额间流过鼻骨,顺着鼻尖低落在洁白的手指上,还有下巴处流过的水珠顺着她的脖颈,锁骨滑入衣内。和音的眼底浮了一层氤氲的水汽,看不清眼底的想法。
      和音,把你的眼睛闭上。
      言墨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迫使她闭上双眼,他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头窝在她的脖颈之中,深深地呼吸与抚摸被雨水淋湿的皮肤。和音的皮肤被风吹得冰凉,仿佛是玉一样的触感。
      和音说,下个月陪我去一场婚礼,我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去。
      言墨深深地嗅了一口她身上雨水的气味,他说,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和音。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这样。言墨的语气理所当然。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一昧付出,除非我这里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答案已经非常清楚了,我不过是想得到你。
      ...不过。
      曾在很早的时候,宋和音也想过这样的词语,用过这样的词语。她那时候对许昔年说过,我什么都不要,只不过是想得到你,如此而已。
      得到一个人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要一个活生生的人,由内到外,由血肉到心底完完全全地属于你一个人。仿佛一场捕获的追逐游戏,必须步步为营,运筹帷幄,精心筹备着一个连挣扎都不被允许的陷阱,等待所期望的猎物跌入。
      等待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与爱意,因本身爱便是由兴趣与吸引而起,在漫长的时间里,失落与绝望会将希翼与血性打磨得光滑异常。
      和音有时候会想,会不会再过五年八年或者更久,当自己已经没有了那般尖锐的长刺时,就会不如现在那么喜欢许昔年,亦或者,感到迷惘。许昔年当初对自己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在那年,领走自己的并不是他,而换成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已婚男人,没有昔年那样的宠溺和百般照顾,没有他俊美的容颜和欣长的身形,没有他对待她的残忍,忍耐或者刻意的伤害与冰冷,她会不会仍旧如喜欢许昔年一样,去喜欢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
      寂寞与脆弱是可耻的,不堪一击的。和音长期生长在黑暗与冰冷之中,若是长久如此,到了最后回头回忆的时候便并不觉得孤独。昔年只是在适当的时间里,给了她一双温暖的手。
      是不是,只是如此而已。
      只是这些早已无从去认知,得到答案。
      言墨抱了她一会,就松开了和音。他说,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去别处。
      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拉上皮衣的拉链。和音的手臂套进他的袖管短了一大截,他便拉起袖管替她撸上去,动作自然,仿若她是他的女儿,受他的疼爱。
      只是和音隐隐地觉得这样疼爱的神情仿佛由来已久,并不真切。
      言墨骑车带着她去了偏远的一条街道上,很远就看见一家咖啡色橱窗的店面,名字是Seven的一家PUB。他将车停在酒吧旁的棚底,拔了钥匙走过去。
      在门口挂着一张close的牌子,但是门没有上锁,言墨站在门口等着和音慢慢吞吞地跟上去,便推开了门。
      因为关门的原因,酒吧里只聚集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只是喝喝酒,话不多,所以相比较很安静。言墨刚走进去,坐在里面一个眼尖的男孩子马上站起来叫了一声“三哥”,和音转头看了看,另外几桌坐着的也是年轻的男孩子,都和他非常熟络,听到有人叫言墨也站了起来。言墨点点头,走上前问了一个瘦瘦的男孩子,Amanda在哪里。男孩子指了一个方向,言墨拍拍他的肩膀就顺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和音站在远处被一架放在那里的钢琴挡了视线,她回头看着几个坐着喝酒的男孩子都在用莫名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她,一低头才看见自己身上还套着言墨的衣服。她也不解释,转了头向言墨走的方向过去。
      言墨坐在吧台处的一张高脚凳上,穿着牛仔裤的腿又直又长,一直沿着高脚凳的凳腿自然地放下来。漆黑的头发因为雨水还没有干透,在说话的时候还滴着水珠,滚落在吧台前的大理石桌面上,看起来非常性感。
      他坐着和吧台前一个扎着侧麻花辫的女子聊天,那女子看起来比他年长,将几缕头发染成冷艳的亮紫色,虽并不十分漂亮,但是看起来非常有韵味,将一只手搭在吧台上擦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言墨回头向和音招手,和音小跑过去,他便只手揽过和音的肩膀让她靠得离他更近。那女子原先擦着玻璃杯上的污渍,看见和音的刹那忽然咋舌,仿若不可置信一般瞬间失了力气,猛地放下手里的杯子,发出很大的一阵响声。
      你...
      Amanda!
      言墨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他说,这是宋和音,我朋友。
      和音不明所以,言墨转头拢了拢她的肩膀,他介绍说,这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娘Amanda,我以前的女朋友。
      那女子仿若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迅速恢复了原来的神色。她巧笑着说,什么女朋友,又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乱说。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拉着和音走到一件包厢里坐下,开了微亮的橙色灯光,低下头仔细打量和音的脸颊,片刻后,她微微一笑,说等一等,我去给你拿热的饮料和干毛巾。
      和音被她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但觉得言墨有事瞒着不愿意说。言墨随后走了进来,大约知道和音此刻想的是什么,但神情自若,并不打算继续在刚才的事情上讨论下去,和音也便闭口不谈。
      她仍旧是聪明的女子,懂得如何把持住与认定的朋友交往的度数,不太过于疏离也不过逾,张弛有道收放自如。
      他从卡座里拿出一包烟拆开来放在嘴里,和音伸手也拿了一根夹在手指上。言墨看着她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并无过多言语。和音瞪了他一眼,拿了他手里的打火机,开着火苗的跳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仍旧如同第一次一样,烟味还是直冲着喉咙深处而去,和音只吸了一口就咳得满脸通红。言墨睨了她一眼,从口中缓缓吐出灰色的烟雾。他说,若是执意想让烟过喉咙,在胃里翻滚一圈然后吐出来,就要事先想好你哪天离不开抽烟的后果。到时候连着牙齿,指甲都会开始发黄,很难褪去。
      和音夹着烟的手指指言墨,他轻笑,将手里的烟掐灭在桌子的烟灰缸上。他说,我戒了,早已不时常抽。
      你觉得我上瘾了就戒不掉么。和音轻笑,她夹着烟的手指上,手指甲是透明健康的肉色,她伸开手掌给他看,她说,以前和许昔年在一起的时候,十个指头每一个指甲盖上都有着象征着健康的半月亮在上面,如今只有两个大拇指上有。
      言墨拉过她的手摊在自己的掌心上仔细看。和音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里带着专注,并不似别人那样一笑而过。她的心里忽然划过悸动,仿若他就是一个天真的孩童,用心倾听她的每一件事。
      许昔年。他低头重复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和音伸出一支手指放在他的唇间让他噤声,她说,言墨,我们来做一个约定。
      她对他伸出小指,她说,从现在开始,我每天不停地抽烟,直到我适应了烟味上瘾为止。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戒烟,一个月为限,若是我戒了,就算我赢,那时候你要满足我一个条件。
      若是你输了,就满足我一个条件。言墨笑,他说,这些小女生的把戏,我原本以为你不屑去做。
      和音缓缓抽完一根烟,从桌上的烟盒里重新抽出来一根放在嘴里。言墨微微蹙眉,伸手抽掉她唇间的烟,他说,不需要你强迫自己有烟瘾,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违反了游戏规则,就失去了做这个约定的意义。和音耸耸肩,她察觉言墨语气之中不该有的情绪,她说,言墨,你在紧张什么。
      这时候Amanda推门进来,拿了擦头发的毛巾和毯子,还有整瓶的伏特加。她把东西放在桌上,言墨伸手开了酒瓶倒在玻璃杯里,倒映出漂亮的琥珀颜色。
      我刚刚烧了意式肉酱面,就在厨房里,我给你拿过来。Amanda冲着和音笑笑,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她化着很浓的妆容,但不精致,眼线晕开,口红和眼影画的十分不规则。破绽百出,但却不显得世俗。
      她察觉自己的内心还是倾向许多残缺着的事物,认为这是一种美而并非缺陷,许多完美的事物往往在她看来都是因为不完美而显得美丽。
      并不是非常好吃的面条,但是被Amanda烧的别有一番味道。和音吃的脸颊上都是番茄的酱汁,她舔舔嘴边的汤汁,飞快地吃完。
      大雨过后,身体冷却,在恢复原有的热度之前,她想要吃大量热气腾腾的事物来安抚烧灼空虚的胃。言墨在杯子里倒了一杯伏特加,放在和音面前,看着她饮尽之后,渐渐浮现在脸部的淡红色。
      和音捂住脸靠在沙发背上,脸有些发烫,她伸出一只手不停地向自己扇风,神色天真单纯,一扫阴霾。
      只是在他眼里,宋和音就好像一只披着狼皮的幼小动物,他不明白,明明该是神色清冷,内心封闭的女子,可有时候却能够在许多不经意间流露出天真与无知。他觉得她对外人的抗拒仿佛只是常年在外界的影响下累积的一种自我保护,但是却又觉得这样的冰冷与生俱来,如同一座无法消融的冰山,潜伏在她最深的心底。只是无法知道的是,她的本源到底是纯真还是冰冷,所以无法看透。
      尽管他知道,和音表现给他的东西,都是毫无掩饰,来自于本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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