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江南》月银灵

5、塞翁失好马

　　那班头也识得于少爷，见他嘴角青肿便上前问他是何状况。于少爷气愤地道：“陈五爷，速速抓住这些狂徒！他们不但打伤小爷我，还胆敢私藏龙纹砚台，真是罪大恶极！”

　　陈班头本以为只是一帮纨绔子弟在争强好胜，却不料还牵扯出什么龙纹砚，着实吃了一惊，“什么？”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于少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莫不是－－－弄错了？”

　　“千真万确！东西就在那小子手里，陈班头一看便见分晓。”

　　看他一脸的笃定，陈班头也不由得信了，心想最近扬州府十分太平，许久没出过什么大案了，弟兄们都嫌闷得慌，倘若于少爷所言不虚，真有人藏着龙纹砚，那今日就是一桩大案了！想着不觉有些兴奋，提了提嗓门高声嚷道：“什么人竟如此大胆，私藏龙饰物件可是欺君犯上之罪，那是要进衙门吃官司的！”

　　于少爷立即指着林祥，“就是他们一伙。在那盒子里，我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徐掌柜一听，不觉浑身燥热，汗流浃背，只恐命不久矣啊！

　　陈班头看林祥手中果真有一个盒子，便要他交出来，林祥本不欲理睬他，他压根儿就没把那些衙差放在眼里。却不料赵宸忽然开了口，“给他罢！”

　　林祥不解地看向赵宸，赵宸不语，只是示意他可以把东西给他们。顾荣贤也十分不解。林祥也不多问，把东西递给了陈班头，口中冷冷的道：“可拿好了，有丝毫损伤，为你是问！”

　　陈班头见他这种态度有些纳罕，果真是死鸭子嘴硬么？待接过打开一看，不由一愣，的的确确是雕有龙纹的砚台呀！这回，可真是遇到大案了！“这砚台是谁的？胆儿真肥啊！”

　　林祥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赵宸，他不知主子的意思，是藏还是露。只见赵宸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好书法！徐掌柜，不知这扇面出自谁手，像极了柳公权，我看了许久，才分辨出来。以假乱真也不为过。”

　　徐掌柜都吓得丢了魂儿，一心只想着该怎么应付，若那赵公子说砚台是自己的，那岂不是死定了！却不想他竟还有心思问一个不相关的事儿，“赵公子啊，这刀都架脖子上了，你还能想别的事，我真是佩服您啊！”

　　“我只要知道，这扇面，出自谁手？”赵宸定定的看着他，不急不躁，却不容置疑！

　　徐掌柜见他如此追问，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此乃江都县何家的何弈之公子所作。何公子年纪虽轻，却才华横溢，在书画上颇有造诣，他的大作深受才子佳人的钦慕追捧。－－－－－－－赵公子，老朽以为，此刻最重要的，是这砚台的事啊！”

　　陈班头也十分不耐，“你们在那儿啰嗦什么呢？再没人吱声，统统给我进衙门！”

　　赵宸冷然一笑，定声道：“东西是我的，一切后果有我来担！”

　　陈班头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承认，省得他多费口舌，“够胆量！不过，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

　　“既然敢拿，便不怕。”赵宸打断了他。这罪名他比谁都清楚，不想再听他废话。

　　“好！看你进了衙门还是不是如此气盛！”

　　徐掌柜闻言，瘫坐在椅子上，赵宸见状，不屑地笑道：“徐掌柜，你这是杞人忧天。”

　　“敢问这位爷，您究竟是何身份？还请爷赐教，好叫小老儿吃下定心丸啊！”徐掌柜看他谈吐气度不凡，定不是寻常人，否则绝不会事到如今还镇定自若，可又实在猜不出他是什么人，不免心里没着落。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徐掌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宸留下这一句话便气定神闲的随着衙差走了。徐掌柜再心慌却也只得跟上。于少爷一脸得意，等着看好戏。

　　接下来会怎样，顾荣贤心知肚明，原本想笑，心念一转，又佯装苦着脸，干脆就让他看笑话罢！看谁笑到最后。

　　于是一众人便去往知府衙门。

　　公堂之上毫无悬念，知府李大人看到那龙纹砚也是吃了一惊，一番审问自是免不了，赵宸的身份不可能再隐瞒了。

　　待看到那呈上来的象征皇子身份的金牌时，李大人愣在当场，这当真是皇子之物吗？他抬首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少年就这样与他对视，没有畏惧与胆怯，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有恃无恐。即使他坐在高堂之上，那少年立在堂下，可那眼神好似目空一切，仿佛少年才是主宰，才是王者。凌人之上的霸气让李知府不寒而栗。

　　细看之下，少年的眉眼也确实与当今圣上十分相似。

　　李知府肃然起身，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走下堂来，躬身拱手，垂目道：“下官李修齐参见大皇子殿下！不知皇子到访，乃下官失职，望殿下降罪。”

　　众人见这阵仗都愣了神，师爷也看到那金牌，慌忙下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口呼恕罪。徐掌柜既惊且喜。惊的是这人皇族的身份，不过倒是应验了他之前的猜想。喜的是，如此一来，那龙纹砚一事便理所当然了！

　　赵宸扶起李修齐，“李大人请起，不必多礼”。

　　一旁的顾荣贤自是幸灾乐祸。走到跪拜在地的于少爷身边，半蹲下来嘲弄地笑道：“这叫什么来着？”明知故问，却又作恍然大悟状，“噢，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少爷瞪了顾荣贤一眼，心中无限愤恨，却碍于顾荣贤是皇子身边的人只得咽下这口气。不过今日遇上这等奇事也真是流年不利呀！难道这便是年初遇上的算命老头所说的大凶？但已给了那老头好处，老头也教了自己逢凶化吉之法。怎的今日却这么倒霉，想不通透啊！

　　“荣贤！”赵宸见顾荣贤还想继续揶揄于少，便出声制止了，“不得对于少爷无礼！”

　　“殿下，他狗眼看人低，实该教训！”

　　赵宸心知顾荣贤是公报私仇想一雪往日之耻，但此刻却不是他胡闹的时候，“不知者无罪。”赵宸上前虚扶了一把，“于公子请起。”

　　于大少闻言一愣，什么状况，不是该兴师问罪吗，怎的反倒如此客气？

　　顾荣贤不解的走到赵宸身旁低声问道：“殿下你这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赵宸不再理会顾荣贤，与于大少又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李知府恭请赵宸在他府上下榻。赵宸本不欲如此，心想还是顾府自在些。可顾荣贤却把赵拉往一旁，央求道：“殿下你就住下吧！这李府的千金可是个标志的小美人。”

　　赵宸顿时了悟，“难道顾兄你……”

　　顾荣贤嘿嘿一笑，也不言语。

　　既然他开了口，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赵宸也不再推辞，答应在李府暂住。

　　李知府令厨房置了一桌十分丰盛的宴席为大皇子接风。宴席摆在府内的一处望月亭内。

　　本欲摆在室内以显庄重。然赵宸却道亭台楼阁，鸟语花香。随性即好，不必拘于虚礼。李知府心道，这大皇子当真如此平易近人么？不是听闻他性冷桀骜，又听闻他小小年纪却城府颇深。更有甚者还说他心狠手辣吗？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性子，且看看再说罢！

　　春风徐徐柳绕花，美酒佳肴次第来。待到席毕，他们便前往李府的后花园游赏。这是顾荣贤提出来的，这小子琢磨着兴许还能碰见在后园玩耍的李千金呐！

　　说来也巧，倒真是天遂人愿。没走几步，顾荣贤还真看到了他的心上之人正在前方不远处的花丛里荡秋千。花枝俏，美人娇。真真是名花倾国两相欢！顾荣贤立时心花怒放，又怕李大人起疑，便收敛了心神道：“前方可是李大人的千金？”

　　赵宸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四五个女子在嬉戏玩耍：有三个是丫头模样，另两个丽人该是千金小姐。

　　李知府赔笑道：“小女顽劣，扰了殿下的兴致。望殿下恕罪。”

　　再一看，赵宸不禁皱起了眉。如果他没看错，那就真的是她。可林祥不是说她姓林吗？如今怎会出现在李府？身后的林祥也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不禁一惊，“殿下……”

　　刚开口，赵宸便罢手制止，“我知道。”想了想便故意道：“李大人两位千金真是好福气。”

　　“哪里，哪里！下官又一儿一女。着红衫的是下官的女儿，着黄衫的是小女的表妹，也即是内子亲妹妹的女儿，来此小住。”

　　赵宸了然一笑。李知府随即吩咐下人告知她们暂避。

　　那小厮疾走过去，道明了老爷的吩咐。李琼芳看了一眼她爹爹那边，见确有两三个生人。林若兰亦抬首，远远的看不真切，只得作罢，携了众人从这边的小门出去了。

　　顾荣贤见状大失所望，却也不好作声。赵宸看他竹篮打水不觉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