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素风同人]丹红》只论风月

2、一

　　最初的混沌，渐渐被清明一点点替代。
　　身边似乎有着许多声音环绕，然而意识清醒过来的她却安静地不回应。
　　不想回应。
　　终于一切转为安宁，然而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一直围绕在身旁，带着愧怍和怀念。
　　那人半身萧瑟孤单地站在丹水之畔，只是固执地守着她。
　　明明不想回应，可是为什么，她却还是为他绽开花瓣，化出人身。
　　“……你等我，等了好久呢。”
　　长长的墨发披散在身后，殷红的长裙点缀着牡丹花样，她微弯了眸，对他的注视回了一个天真温婉的笑容。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骨子里仍是有着那种端庄沉静的气质。
　　江南，水阴。
　　男子眼神忽然微微黯淡，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温柔镇静：“我是你的哥哥。”
　　“嗯？”
　　她莫名地望着他。
　　“哥哥。”男子眼中刹那间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而她只是沉默地望着他，用那样清澈而毫无杂质的目光望着他。
　　她的心一如琉璃，却容不下其他分毫被视为杂质的……感情。
　　她不回答他。
　　他按下心中的酸涩与疼痛，极力用温暖的声音对她缓缓道：“轮回转世，本就是天命的一部分，轮回中我曾是你的师兄，但如今，回归了身份的你我，是兄妹，你应该唤我哥哥。”
　　“嗯。”
　　似是感觉到他内心的黯然，她提起精致的裙摆，走上前，仍是望着他笑。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啊，什么都不懂。他却仍然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轮回历劫，过往云烟，为什么只有他保留了记忆，注视他们错身而过。

　　自从她化出人身，出现在“哥哥”面前后，他就不再是时常守在丹水岸边，而是时不时的出去一趟，每次回来的时候，眉间总是多了几缕忧色。然而面对她的时候，他一直和蔼地微笑，就像一个兄长。
　　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一切，不在乎有没有人陪她，不在乎他为什么忧伤。生与死在她看来，仿佛没有什么差异。
　　然而他却在每次回来后，都努力给她灌输知识，于是她渐渐懂得，自己是仙，而哥哥也是仙。只是她问起她的原身，那朵艳红的花，哥哥却不肯告诉她那花的名字。
　　不说也罢，她并非一定强求知道，于是只是安静地听着哥哥说话，看着哥哥眼中对于她的漠然而凝聚的悲哀越来越深。
　　悲哀呵？那与她又何干？亲人呵？那与她又何干？
　　丹水滔滔，卷不起她心湖一点波澜。
　　丹水产丹砂，色泽如血，丹水之岸有树，其实如玉，玉色如血。
　　当玉果落地时，她把他们拾起，凑在一起，模模糊糊地照出自己火红的影。
　　丹水可以照影，只是她却隐约抗拒这清澈的江水。明明是赐予自己生命的源泉，她却不想有分毫靠近。
　　望着玉果中自己长长的发丝，她扯过一绺来把玩，乌发如墨，莫名让她感觉困倦。
　　那仿佛是亲近了很久，终于为之疲惫的东西……
　　这头发，存在得毫无意义，不如断去。她想着，指尖凝聚起仙力，顺势便要斩下去，却被身后传来一声悲痛的喊声止住了动作。
　　“住手！”
　　哥哥从未在她面前失态，然而此次，他一向温柔深邃犹如星子的眼眸中，透着的却是极深的愧和怒。
　　她仿佛做错事般，收回仙力，迷惘地望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剪去我的头发？
　　风吹动仙树的叶子，又一枚火红的玉石滚落在地上。
　　他怔然了片刻，才道：“铃儿，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曾和你说过，在天界，神、仙、佛都是得道的存在，虽然名称和修法有所差异，但大体都是守护人间的圣灵……”
　　她点头。这她记得。
　　“除了佛，也就是对于神和仙来说，他们都是有情有爱的。但是怎样才能体现他们的爱呢？……他们的头发，是他们心中的情的象征。青丝为情丝。若是有仙想要断去他的长发，意味着他要弃情绝爱。”
　　“为什么不呢？”她的声音很轻，“我不明白，情和爱是什么？去掉他们，有何不可呢？”
　　“一个生灵，如果心中无情无爱，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你懂吗？”他拉着她坐在丹水畔，摸了摸她垂到腰间的墨发，“铃儿的头发很长呢……其实可以更长一点的……不要质疑自己，你这一袭的黑发，就是你心中有七情六欲的象征。”
　　“嗯。”她应了一声，去摸他的头发，“哥哥，你的头发也很长……”
　　她虽然看似接受了他的观点，心里却想，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既然已经活着了，又有不想让她死去的哥哥，她终于决定好好地去寻找活着的意义。
　　“情……爱……”
　　她把玩着手上的丹砂，又把它们抛回哥哥送她的大布袋里。哥哥说，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可以放进这个布袋中，而不用担心它会被装满。
　　“……去看白莲花吗？嗯，谢谢你们的建议。”
　　似是听到她想听到的东西，她脸上绽开一个恬然的笑容。
　　“崎路人，崎路人……”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称呼她的哥哥为“崎路人”。她也不清楚缘由，崎岖世路人难行，但哥哥分明是仙。
　　然而哥哥却接受了她这个称呼，却嘱咐她只得在私下里叫，切莫让其他神仙听见了。
　　崎路人刹那间便出现在她面前，他下过仙术，只要这个在轮回中失而复得的妹妹喊他，他便会听见她的声音，从而赶过来。
　　“怎么了？”
　　崎路人的声音是她熟悉的清淡，于是她笑着对崎路人道：“我想去看白莲花。”
　　无欲无求的她，第一次向信任的兄长提出要求。她本以为崎路人会高兴一点，至少他知晓他的妹妹努力在寻找情和爱是什么东西，于是当她看见崎路人眼中那抹异色后，她完全怔住了，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
　　“铃儿……你还不懂……”
　　崎路人苦涩地望着她：“过些时候，等过些时候，我带你去天界其他地方转转，丹水只是一条小河流，你应当去你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不要去看白莲了，好吗？偌大天界，比白莲美的东西比比皆是。”
　　她忽然想争执一句，她就是想看白莲花啊，不想看别的。然而崎路人疲倦的神情让她不敢多言，只是轻轻地低喃了一句“为什么”。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失落，崎路人踌躇了许久，选择又给她讲一个故事。
　　“曾经有个美丽的地方，叫做天堂……”
　　那里是天使居住的地方，一切在上帝的注视下美好祥和。直到最高贵强大的天使“晨曦之星”路西菲尔背叛天主，堕落成地狱之主路西法……
　　另一位心怀天下的天使米迦勒，不愿尘世因为路西法的背叛而受苦，主动下凡历劫，阻止路西法灭世。
　　上帝不愿历劫后的米迦勒也染上尘世间的凡俗，众天使也不愿新的天使之首——米迦勒成为第二个路西法，所以米迦勒只能断绝情感，忘记在人间的一切。
　　“所以……米迦勒是谁？”
　　听完了故事，她对崎路人嫣然一笑，却看见崎路人的脸色刹那间一变。
　　“……铃儿，这只是个故事。”
　　“嗯，只是个故事么……”她仍是微笑，“所以，上帝就是太阳神，天使们就是我们这些神仙了，嗯，路西法就是弃天帝，米迦勒又是谁呢？”
　　“……你知道弃天帝？”
　　崎路人看起来受到了些惊吓。她想着。
　　真笨呵，难道他不知道，她能跟整个天界的花朵有心灵联系么？
　　“既然你知道……那便知道吧，”崎路人收起惊讶的表情，转而严肃道，“铃儿，这不是开玩笑。整个天界都没有白莲花。”
　　“？”
　　“一旦白莲了，代表着白莲的化身也回来了，白莲的化身，就是米迦勒，白莲在天界绽放之日，就是米迦勒重返天堂之日。”
　　“答应我，不要去见他。”
　　“……嗯。”
　　望着她低垂的头，崎路人一声无奈的苦笑：“铃儿……”
　　他的声音很低，但她还是听见了：“现在，我宁愿你不懂情爱，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