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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之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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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不断有崩裂的沙砾和着尘土掉落下来,保鲁夫拉姆把有利半个身子搭在肩膀上跑已然很吃力,又听得耳边有利不住地大呼小叫“啊!有小石块打到脸上了!”“不好,隧道快要塌了!”,忍不住又开口对有利骂道:“你再唠叨就把你从肩膀上摔下去让你一人压死在这个隧道里好了。”
“不要。”有利赶快噤声。
村田跑在后面看着他们一路上吵吵闹闹,无声地笑了起来。这样一幕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轻轻易易就挑起了他最敏感的神经。金红火光里保鲁夫拉姆侧过脸对有利不满地撇着嘴,嘴角却挂着上扬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宠溺就这么被泄露了出来。原本碧绿的眸子在黑暗里流动着暗色,深深的,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竟隐隐透出幽蓝的光,那张何其相似的脸生动明媚。一旁的黑发少年扭过头来满脸无可奈何。
“冯.毕尔菲鲁特卿才舍不得把涉谷你单独丢在这里呢。”看到有利还真闭上了嘴,村田悠悠闲闲地调侃。
“啊,是这样吗,保鲁夫拉姆?”有利瞪大眼,“那干嘛吓我。”
“谁……谁舍不得了,哼,我只不过以一个婚约者的身份保护你,对于魔族来说,不能保护婚约者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保鲁夫拉姆的脸微微烫了起来,急忙别扭地辩解。好在火光映着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真的非常相似啊。相似的美貌,相似的别扭,相似的口不对心,相似的孩子气。他以前一直不明白,怎么没了旁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那么……
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堂堂一国之君的的花样似乎就多了起来,比如抱怨今天天气不好不能出去打猎,比如因为待批公文太多而威胁“罢工”,比如换了一件新的衣服没有得到他的言语郁闷半天,比如懒得挑刺就试图把鱼和着鱼刺一起嚼烂囫囵吞下去结果被卡住,事后还逼他不准说出去……
那时的大贤者对于真王的这些举动不能理解。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答应。那个人每到这时就放低声音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哦”,他也重复着说“是啊,是陛下和臣之间的秘密”。
——约定好了不许说出去。
——嗯。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某人湛蓝的眼快乐地狭长起来,一脸阳光。
村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才微微勾起嘴角就化为无限寂静的寂寥。
想来约定,一直是那人先提出来,然后不遵守的,似乎也是那人吧。
我的王,明知道我是不会责怪你不会违背你,所以才明目张胆定下一次又一次不能遵守的约定吧。
你的大贤者我,似乎也并不聪明……
“啊,我说……”
“又有什么事?”保鲁夫拉姆心虚地接口。
“你手上的火,好像又扩大了,”有利把头偏了偏,似乎听到头发被烤焦的“嘶嘶”声,“呃,我好像闻到焦味了。”
“不可能!”保鲁夫拉姆提高声调恼怒地辩驳。
“除非施术者的意愿,魔火是不会具有如同一般火的侵略性的。涉谷一定是太紧张了。”村田跟在后面解释。现在不是回想约定什么的时候了,想办法在隧道崩塌之前出去才是最主要的。村田清楚知道这条隧道还有很长一节才到达出口,越来越弱化的封印是不可能支撑到他们安全出去。而前面两个人除了会添乱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靠自己似乎也施展不出什么有效的法术。
如果不能安全出去,如果不能活下去,自己就意外地打破了一次约定呢。
——活着。
——嗯。
然后那个人绽开无比欢愉释然的笑容,下一秒就打破了“不会独自离开”的约定。
“落下来的石头变多了。”有利闷闷地说,“啊,好痛,这块好大!”
仿佛回应着有利的呼喊,地面也开始微微震动起来,继而隧道的墙壁也开始愈发剧烈地抖动,落下的不再只是细小的沙砾,还和有大块的土块和石头。
有利的头已经被接二连三落下的土块石头打起了肿块,他居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反而往保鲁夫拉姆身上靠了靠。
“笨蛋,你在干什么!”
“不!你说过……呃,会是丢脸的事。”有利被打得咬着嘴把呼痛声吞进了肚里,小声却坚定地说,“我会保护你。”
“有……利……”保鲁夫拉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然真的说要保护自己?
在石块砸向保鲁夫拉姆的瞬间,涉谷有利条件反射般把脖子歪过去替他挡开了石块。不可否认,那个自己曾经强烈排斥过的高傲的魔族少年似乎在一点点一点点地走进了心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他像上次那样为了保护自己被湖水烫伤的事情再次发生的这样的感情?(好绕口的一句话= =)而这样的感情又是什么?有一些东西以超出了有利思考范围的速度电光火石般飞跃开去,有利只好把它单纯理解为“如果保鲁夫拉姆被砸伤了,我们两个都会完蛋”。
“笨、笨蛋,先把你自己保护好。”保鲁夫拉姆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猛然抬手,“汝等效忠于我魔族的火之精魅,焚烧尽这阻碍前进的障碍!”
有利看见无数细蛇般的火舌从保鲁夫拉姆手指间弹跳开,缠向头顶不断下落的土块与石块,把其瞬间焚烧为灰烬洒落下来。
“这样一来,封印更……”
“猊下,与其担心后果,还是先把眼前的危机处理了吧。”保鲁夫拉姆转过头,火光中少年俊美的脸上溢开自信而从容的笑,金色的发丝在跑动中不羁地飘动,跳跃着火之狂舞,弥漫开霸气与惊天动地的美。
——相信我。
——嗯。
御风而行的王镇定地看向前方,金色的发丝在马背颠簸的起伏中宣泄开狂傲的战歌。
村田蓦然微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旧没有看见前方出口的光亮。地面震动越来越厉害,保鲁夫拉姆也愈来愈吃力。尽管在这个空间内九冥之火补充了火系魔法本身的威力,但消耗的基础仍然是施术者自身的体力与魔力。
“保鲁夫拉姆,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闭嘴!”
“看来封印已经崩溃了哦。”村田轻松地吐出这句话,干脆停了下来。
你说是不是偶尔让我也打破一次约定吧。
村田直直地望着头顶。一片黑暗里夹杂着石块下落的隆隆声。
“猊下!”保鲁夫拉姆只来得及把有利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出乎意料地是有利奋力挣扎了出来,反而把保鲁夫拉姆护在了身下,“抱歉呐,我能帮上的忙只有这些了。”火光里黑发黑眸少年憨憨地笑了起来。
“那么,就一起死在这里吧。”保鲁夫拉姆碧绿的眼温柔地眯了起来,忽然紧紧拥住了眼前并不伟岸甚至单薄的身躯,听到有利胸膛里“砰、砰”的心跳。
呐,我要怎么、怎么谢谢你。
好不容易……那么,你会原谅我对不对。
我一直说过,我会带走,我绝对不会食言。
如果现在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就不用去管什么命运了吧。
“看来刚好赶上了。”忽然有清泠泠的女声传来,头顶蒙上了一层银蓝色的光晕,所有落下的石块在碰上光晕的瞬间化为细屑。保鲁夫拉姆指尖的火焰也在水蓝光晕笼罩的一刹那熄灭。
“看来得救了。”村田笑着舒了口气。
“陛下!猊下!保鲁夫拉姆!没事吧!”
那个声音是——孔拉德!
银蓝光线里褐发男子急急奔进,慌忙扶起了有利与保鲁夫拉姆,检视二人均没有受伤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有利与保鲁夫拉姆因为拥抱的样子被孔拉德看见不约而同觉得别扭一下子分开挪离彼此远了些。
褐发男子眯起眼,依旧笑了起来,却慢慢有一丝丝悲哀流露出来。
“感受到了贤者大人的呼救气息,循着气息追到了洞口。”清泠泠的女声再度响起,有利与保鲁夫拉姆这才看清,那竟然是、是茱莉叶?
“谢谢你,茱莉叶小姐。”
“什么呼救气息?”保鲁夫拉姆敏锐地反问。
“啊,刚刚我们都在奔跑的时候,我想如果有人能展开结界就好了。因为感应到附近有有着真魔国气息的灵魂,我就把我的气息散出去,结果就被茱莉叶小姐接收到了吧。”
笼罩在银蓝光华里的女子点了点头,认同了村田的说法。
“村田有这一招怎么不早说,真是的……”有利抱怨。
“我也没把握接收者能恰好赶到嘛。”村田说着起身向前走,“我们也快点从这里出去,不然茱莉叶小姐会损耗更多的灵力。”
因为“茱莉叶”防御结界的阻止,也没过多久,有利他们就顺利到达出口。
刺眼的亮白让习惯了隧道里黑暗的一行人有些睁不开眼,有利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没心没肺地说“果然人还是要生活在光明下啊,从没觉得阳光这么刺眼过”。
村田听了微微一颤,眯眼抬头,忽尔觉得这样的光亮刺得眼睛想流泪。
——活着。
——嗯。
我活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