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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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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气,还掺杂着冬天的凛冽,吹起的风刺骨的冷。
老张是晏家的琴师,每逢佳节或是晏家亲友来访之际,老张就会带着徒弟们在晏家后花园,支琴架鼓,奏乐助兴。
这天当然不是什么大日子,老张便得空去了集市溜达。
家中娘子近来总是干咳不止,老张去药铺抓了几幅中药。出了药铺就是布庄,摆在门外的绢绸,光泽柔和而均匀,明亮但不刺目。老张走上前,立刻就有店家上前,嘤嘤的解说着。耳中是小贩不厌其烦的叨扰,所触之处却是异常的丝滑。
老张挑了一条淡紫色的纱巾,道了一声麻烦,那店家便眉开眼笑的拿了纸袋,细细的包好,道慢走。
回到家中时,已见炊烟渺渺,几个嘴馋的小鬼头,两眼发光的蹲在饭桌前,听得声响,立马回过头来甜甜的喊道:“师傅。”
老张应和着进了家门,放下手中的药和丝巾,洗了手,入了座。
今天的饭菜颇为丰盛,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青椒肉丝,醋溜土豆丝。小鬼们吃的不亦乐乎,笑着打成一片。老张的眼底却是妻子温婉的笑容。
送走了小鬼们,老张帮着妻子收拾了碗筷,又重新架上了火,熬起药来。
娘子在首饰盒里发现了老张偷偷放进去的纱巾,眉目中的笑意又深了一重,老张则在一旁痴了。
夜里起风,刮得房门吱吱作响,刚刚吃过药睡下的娘子又被吵醒,老张批了外衣去掩房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个婴孩,嘤嘤的哭着。
妻子从手忙脚乱的老张手里接过了孩子,是个小女婴,从张着的小嘴里还能看到细细的银牙。
老张托人打听附近有没有丢失孩子的,小半个月过去了,还是音讯全无。
晚上,妻子抱着已经睡下的女婴,问道:“你说,叫她景娴可好?”
老张一时惊叹不已:“娘子,这是何意?”
妻子杏目微竖,佯怒道:“我说,叫我们的女儿景娴可好?”
老张又惊又喜,原来,自己对这孩子的不舍妻子都看在眼里,忙应道:“恩,好,景娴,就叫景娴。”
妻子抿着嘴,笑着骂道:“呆子。”
老张却搂着妻子和孩子心满意足。
谁都没发现,窗下的白玉兰,悄悄开了花。
又是阳春三月,张家窗下的白玉兰已花开锦簇。张母摘下了不少,放在院子中的竹席上晾干,做成香囊,香味不重,却是淡淡的芬芳。
景娴身上就带着这种淡淡的香味,她端着盘子绕过晏府中的长廊,步子不急不缓,稳健得当,那香味便也跟着她浮了一路。
走到一扇雕了紫檀花的门前,景娴停住了身子,轻叩房门。屋子里很静,没有一丝的声响。
景娴等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刻,才抬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干净而整洁,一架山水屏风立于屋内中央处,透过屏风隐约还可以看到伏在床上的人影。
景娴绕过了屏风,将手里的托盘摆在了床边的桌上,取了热水毛巾,一切打点妥当,随后站在床前,头微低,轻声喊道:“二少爷,该起了。”
床上的人便是晏家的二少爷晏离,也是景娴进了晏家后一直服侍左右的主子。
景娴一连喊了三声,床上的人才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子,随手抄了个东西就往外一扔,怒道:“吵死了。”
玉佩刚好擦过她右眼的眉骨,叮的一声碎在了地上,景娴应声跪在了床边,一时间屋子里又重新归于寂静。
阳春三月到底还是有些冰冷,漆黑的地板透过膝盖传到身子里的是透骨的寒冷,偏偏眉眼处又是火辣辣的疼,当真让人有些受不住。景娴也不敢再出声喊二少爷是否该起了,就这样有些麻木的跪在了床边。景娴暗暗想着,要是运气好的话,应是不过半刻,要是点背些的话,也许就是一上午了吧。
当景娴把房间里的地板来来回回数到第一百二十五遍的时候,床上的主子悠悠然的醒了,朦朦胧胧的扫了一眼景娴,单手揉着额头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倒杯热茶?”
景娴连忙站了起来,可跪得太久竟是一时站不稳,她当然不敢往床上那主子身上倒,半途之中硬生生的改变了方向,狠狠的又跪在了地上,这次是钻心的痛。
晏二少爷显然很难理解这姑娘的一系列反应,怒吼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大早上给我在这杂耍吗?热茶啊,我是让你倒茶啊。”
景娴忙跪在地上垂着头道:“是,二少爷。”
忍着痛好不容易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反手一试,一片冰凉。景娴立在那呆了半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床上的主子又吼道:“凉了,凉了也不知道去换,要你们这群没用的整天做什么?还不快拿过来,是想渴死少爷我吗?”
景娴如释重负,伺候二少爷喝了凉茶。
二少爷就着还略微有些温意的水,洗刷了一番,期间不免又狠狠的将她训斥起来,“热水,热水,有那么难吗?都是一群废物。”
景娴没吭声,捧了衣服站在他背后,待得他洗漱完毕,便展了衣服替他更衣。他本就是张扬的少年,容貌又生的极佳,不发脾气时也是风度翩翩,此刻梳洗穿着一番更是仪表非凡。
晏离瞅着镜子中给自己束发的女子,皱起了眉毛。这人本就长的不漂亮,最多也就算得上个清秀,此刻额边眉骨处隆起的淤青映在她那过分惨白的脸上,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于是他也没忍着,开口道:“你脸上是怎么整的?”停顿了半刻随后又补上了一句,“简直难看死了,大早上的想吓死少爷我吗?”
意料之中的事,她垂下了头,轻声回了一句:“奴婢该死。”
晏离懒得理她该不该死,冷声道:“我今天要去一品楼见阿笙他们,你这副鬼样子就别跟着我了,省的坏了我们的兴致。”
只见她头垂的更低,细若蚊呐的应了一句:“是。”
晏离一早上就生了一肚子闷气,没地撒,只得匆匆赶走了她,省的看了又来气。
喝了半天凉茶,好不容易心平气和,晏离终于在地板上发现了那块碎掉的玉佩,握在手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