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30、第 30 章

　　“砰砰砰”“乓乓乓”“咚咚咚”……

　　远远地就可以听到从厨房传过来的各种音色的交响乐。本来就是饭时，这所程府里即便是除去了程家之外还养有好几百人口，因此厨房里向来繁忙。

　　门口处没有游隐的身影。程悦脚步顿了一下，以往每一次自己来这里都能看见她的。当然，这一次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可能她正在里面忙碌着也说不定。一想到或许进屋就可以看到游隐捋起袖子举着菜刀帮忙做饭的情景，程悦微微扬了扬唇角。

　　“快去呀！”云静在旁边小声催促了一下，声音里还带着鼓励。

　　程悦面容上的微小未曾敛去，他回头看了云静一眼，轻轻点点头，然后拉着他的手一同走进去。

　　大公子轻易是不来这里的。于是程悦走进厨房，很多人都略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去看，有胆大的就上前打着招呼，程悦一一微笑作答。程悦边敷衍着各种问候，边急急搜索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未曾见到那个人的身影。厨房里的人见公子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来监督工作的，于是干活干的越发卖力。

　　“别找了。”云静推了推还很不甘心着反反复复看一遍又一遍的程悦，小声说道：“我都看过了，她根本不在。你直接问别人好了。”

　　程悦点点头，然后四处看了看，走到一个正在洗菜的人旁边，弯下腰问道：“请问，你知不知道游隐在哪里？”

　　“游隐？游隐是谁？”那人一脸的茫然。

　　“你不认识？”程悦一惊。

　　“不认识。”那人摇摇头，依旧是茫然得不知所踪。

　　“怎么会……”程悦皱紧了眉，总不可能自己这几天来一直都只在做梦不成？就好像自己在北市里头一天才看到了个卖草帽的，第二天再去寻觅她的踪迹却已经不见，为什么她总是这么神出鬼没，难道一切真的都只是自己的幻觉？程悦慢慢直起身子，失望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门边挂着的草帽上……他一愣，瞬间迅速站直身体说：“我就是要找那个编出这顶帽子来的人。”

　　正蹲在那里的人很惊讶地抬头：“你是说新来不久的那个管事草生妹子？她已经递了辞呈离开了，管家怎么留都留不住……”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嘀咕出的“她原本说大公子会来找她，还没人相信的呢，居然还真来了”，程悦就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她走了？”以前听到过游隐对段德自报姓名为草生，因此听到这个人的描述，定然是游隐无疑。程悦愣愣地转过头看着云静，指着那个蹲在地上洗菜的人：“她竟然说……她走了？”

　　云静默默地注视了程悦一会儿，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安慰的说道：“悦，其实……有很多时候，事情都不遂人愿的。你喜欢她，她未必就……更何况，你连‘莫黑匪乌’的话都说了出来，也许，她会受不了的，悦，不要想了，不要去想了……”

　　那个洗菜的本来还有话不曾说完，见大公子这幅表情这个样子吓得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偷看着程悦说道：“其实……草生妹子还说……”

　　“说什么……快说！”程悦那本来已经黯淡下去的目光重新燃起了光芒。

　　“说，说……”那人看着程悦的目光竟然一时呆愣在哪里，她何曾见过公子有如此这般看起来似乎浑身散发着光芒的样子啊！当年的四公子之首也绝非虚名，纵然豆蔻已过，芳华仍旧不减昔日。

　　“说什么呀！”程悦见对面的人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很是急躁，紧锁双眉，说起话来很不客气。

　　“哦，哦，哦……”被这一吼才吓得魂魄归体的那个人，忙从旁边取下刚刚程悦所看到的那顶帽子，递过去说：“这是她临走之前告诉大家的，若是大公子前来找她，就把这顶帽子送给他，作为礼物。”

　　“礼物？”听见这话，程悦又泄了口气，抓过帽子，回头看云静一眼，扁扁嘴，沉默着，把帽子又揉又捏，玩弄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一定要在她离开后，才会突然间感觉，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悦。”云静叹了口气，看着程悦泫然欲泣却又强自忍耐的样子，不由替他难过，拉拉他的手说：“要不咱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的哭一场。

　　“找什么没人的地方！”程悦直接冲着云静就吼了出来：“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这一顶破帽子，这一顶破帽子算什么？！临别的礼物？她以为……人家会喜欢吗？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她的草帽有那么好吗？静，你说呢！？”

　　“我啊？我看看。”云静一把从程悦手中夺过帽子，瞥了他一眼，突然开始猛烈地撕扯起来：“对，那个人的东西，不要也罢，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个黑心的狐狸罢了！”

　　“不要！”程悦忙伸手去抢救，谁知已经“嘶”的一声，帽子齐刷刷从中间被扯成两半。

　　云静愣住了。他保证，他根本没有用力，刚才不过是吓唬程悦的。真的，他保证！

　　“你……”程悦看着云静，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程悦的目光太过于灼热伤人，云静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被撕成两半了的草帽上。那些本来应该是断成碎渣的撕裂的地方却竟然是格外的整齐。他疑惑地将那一条条草枝理顺，才发现好像没撕开之前是人工很巧妙地把原本就不在一起的两部分给绑在一起了，因此，轻轻一拉便会分开。

　　“其实，是这样的……”云静伸着手，把帽子递给程悦看。

　　“怎么会？”程悦接过帽子，皱着眉，手指顺着断裂处抚摸开去。直到在帽尖的地方突然停下，纤细的指头慢慢伸入一个洞窝窝里。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云静一眼，然后顺着手指慢慢抽|出一张纸条来。

　　“有字？”云静抚平自己刚才稍微受了点惊吓的心脏，跳过去伸着脑袋要看。

　　“谁侜予美？在此无益，不如暂去。后会有期。”

　　“谁侜予美？”云静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程悦：“有人在离间你们吗？”

　　听见云静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书蓉忽的一下，脸色就变得煞白。只是程悦还在皱着眉头盯着这张字条，因此不曾注意得到。他的指尖缓缓滑过纸条的边缘，触动纸条带出的那几丝凌乱的草尖，不由一僵，继而，仿佛想到了什么，扔下草帽转身就跑。

　　“悦？”云静不解地弯腰把草帽拾起，抱在怀里，追赶程悦去了。在他身后，书蓉默默转身，呆呆地看着那顶破碎的草帽遗留下来的碎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甚至都忘了要跟上公子的步伐。

　　“悦，”云静喘着气跟在程悦身后跑着，感觉自己的体力要透支了，看起来是比好朋友程悦的体力要差了太多。好在，终于到了目的地——程悦的闺房，他抓住门楣大口大口地呼吸，无力地看着屋子里一脸着急模样的程悦：“悦，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而程悦却似乎并没有心情去搭理他，急急地拿出那顶帽子狠命的撕扯着，可无论如何也撕扯不开。他愣了愣，继而指尖触到帽顶上细细摩挲，看样子是在努力感受着什么。云静见他不理会自己，只好扶着墙走过去，遇见个椅子马上就瘫软了。

　　片刻之后，程悦像是感受出来了某种东西，猛然间就抬头看着云静。云静一接触到程悦那灼灼生辉的目光，软在椅子上的身子马上坐直，像个乖小孩认真聆听大人教诲一样，眨着一双大眼睛抿紧了嘴唇回望着他。

　　程悦忽然快走两步到一边取出一把剪刀，三两下就把帽顶剪开，然后顺着剪开的边缘摸索了一会儿，便也和上一顶帽子一样，从某个洞洞里抽|出了一张纸条。

　　“咦？还有？”云静好奇地顾不上方才跑累了的身体，跳起来奔到程悦身边。

　　随着纸条的慢慢打开，上面清晰无比的几个字映入眼帘：“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原来，这么早就……？”程悦愣愣的说。

　　云静用肩膀扛扛明显不在状态的程悦，调侃着问：“她从来没有直接向你表白过，嗯？”

　　程悦低着头沉吟半晌，突然一捶桌子：“我要去找她，把她给找回来！”

　　“找她？你往哪里找？”

　　“卧虎山。”程悦转过头去，从窗户里看向那远处云雾弥漫着的苍茫大山：“她这次一定逃不掉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抓回来入赘！”

　　“卧虎山？”云静顺着程悦的目光看去，突然急切上前抓住他：“你傻了，那种地方，你还敢去？那里怎么会有人？她怎么可能会住在那里？”

　　程悦却好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般，自顾自掰着手指头计算：“我先去一趟段府，想办法把青儿给弄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她，她想要和本公子在一起，就必须得救青儿，哼！”

　　好像自己的人和自己的话语完全被无视掉了。云静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的好朋友了。那一脸的受宠样子，别得意忘形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