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不存在的旅游路线  ...
            
                
                
                    - 
                          第十章.不存在的旅游路线
  闷油瓶淡淡的说:“好了,出去吧。”他看了一眼储藏室深处的黑暗,“这里很危险。”
  刚刚那个在爬的东西实在太吓人,我和胖子几乎是立刻跳着站了起来,紧跟着闷油瓶走了出去。
  闷油瓶一路默不作声的往楼上走,似乎是要回房间。
  想到房间,我又头疼起来。
  现在我根本无家可归——本来我们有自己的房间,但是潘子说太危险不让我去。最后虽然在闷油瓶的房间里借宿了一晚,今天又该住哪呢?
  疗养院里空房间多得是,但是每一间都亮着白惨惨的灯光,好像有看不见的人住在里面似的,十分瘆人。在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充分见识到了这里的诡异之后,我万分不情愿一个人住,就偷偷捅胖子,问他:“你那里还有没有空床?我和你一起住?”
  胖子说:“作为革命同志,我虽然十分欢迎你投奔组织,但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啊!胖爷的房间是单人房,睡不下了。”他指指闷油瓶,轻声说:“要不你问问那小哥?”
  闷油瓶的房间倒是双人间,只是——
  我看了一眼他冷得像冰的目光,心里直打鼓,对胖子说:“以那小哥死不理人的样子,恐怕不会同意。”
  胖子说:“未必。我觉得他对你还不错。”
  我想骂胖子胡扯,但是转念一想,闷油瓶对我的确不错。他几乎和我素未平生,却救了我那么多次。以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来说,他对我确实已经算很好的了。
  当时,我不明所以,以为我们两人只是投缘。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闷油瓶对我好,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做了一件事,一件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
  我后来常常想,如果我当时没做那件事,也许一切又会不一样了。也许某些人的结局会彻底的扭转。不过这些对于我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无论如何,我可以走的路,都只有一条。
  不过现在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都说无知者无畏,我还在一边努力挣扎着活下去,一边雄心勃勃的想要带着三叔和潘子回去。
  这厢,胖子对我使各种眼色,让我再问问闷油瓶能不能住他那里。胖子的眼神绝了,简直能唱十八摸,一边手还闲不住,抹了身上沾的黏液和猪油,放到鼻子前面闻。
  我想他绝对是后悔了。闻了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十分精彩,最后骂了一句脏话:“操!”
  看到他的样子,我十分想笑,可是一想到自己身上只会比他更臭,就笑不出来了。
  胖子脸色发青:“胖爷我先回去洗个澡!”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这个胖子实在不够义气,总是丢下我一个人逃跑!好在他还算有良心,消失前十分贴心的对我说了句人话:“你这里要是实在不行,就过来和胖爷挤吧——虽然胖爷我不太愿意。”
  眼看着胖子没有义气的绝尘而去,我一个人更加站立不安了。刚刚还没注意,被胖子这么一提醒,浑身都难受起来,巴不得马上就能洗个热水澡。
  闷油瓶正在开门,他应该听见胖子说什么了,但是依旧是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身上的臭味和血污也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被熏傻了,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开门极其慢,极其谨慎,手指一寸一寸的在门缝上摸过。我们没有门锁,就几张纸夹在门缝里,也不知道他要检查什么,防备什么。
  我不敢多说,耐心的等他检查。
  好不容易闷油瓶终于检查完了,开了门,径自走了进去,我站在门口,想了想,问他:“我能再借宿一晚吗?东西都丢这儿了,再收拾了搬家太麻烦。”
  闷油瓶没有说话,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没有反对。
  既然没有反对,我就当他同意了。
  我立刻欢天喜地的直奔进浴室。——当然没有热水,就胡乱冲了一个冷水澡。水很冷,冻得我瑟瑟发抖,但是却很爽快。
  进了疗养院以后,难得有这么爽快时候。
  正冲着,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外面门被撞开了。一个声音喊:“天……”
  那半个字还没吐完,什么东西就被重重扑倒在地上,然后是非常激烈的肉搏声,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胖子憋着喉咙,杀猪一样的惨叫直冲云霄:“是我——小哥放手!胖爷快被你掐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反应过来,赶快关了水,一边喊:“胖子你没事吧?”一边就要冲出去。
  外面胖子咳得有气无力:“没事了,天真。小哥你下手也太狠了,胖爷我差点都归位了!”
  我又问了句:“怎么了?”
  胖子怒了:“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当你自己是蓝猫啊?他娘的快点出来看!”
  我匆匆忙忙抹了把脸,胡乱套了两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胖子眼睛青了一大块,嘴巴也破了,头发还是湿的,滴滴滴滴往下掉水珠,活脱脱一副落水猪的模样。我又是好笑又是奇怪,就问:“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胖子怒道:“刚刚胖爷我洗澡洗到一半,忽然想起有什么不对劲,冲出来一查,果然不对!我立刻到你这里来通知你,结果门还没开呢,就被小哥给撂倒了,差点没被掐死!”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对胖子的指控视若无睹,好像这些事都不是他干的一样。我就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像猎人一般冰冷的,仔细审视的目光了。
  这个人的警戒心如此之高,真不知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对我们,他到底还是不信任的。
  胖子气呼呼的拿起一沓报纸和宣传广告给我看,说:“你看!这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看了看,都是些格尔木附近的旅游路线图,有自助的,有组团的,我看来看去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问:“怎么啦?你他娘的已经开始计划从这儿出去以后去哪玩了?”
  胖子皱眉:“不对!你再仔细看看!这里的旅游公司,哪一个有‘格尔木疗养院’的旅游路线的?”
  旅游手册和报纸上罗列着密密麻麻的信息,江源冰川、昆仑雪景、纳赤喷泉……凡是你想得到上面都有。可是我看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家旅游公司,提供“格尔木疗养院”这条旅游路线的。我还不死心,问道:“也许是私人承包的呢?”
  胖子摇头,问:“你记得我们来的时候,那辆大巴上,画着什么标志吗?”
  我想了想,说:“珊瑚?”
  胖子说:“没错!那辆车是珊瑚旅行社的!可是你看看这里珊瑚旅行社的路线,有到疗养院的吗?”
  珊瑚旅行社是个中美合资的公司,广告做的十分精美,路线介绍也写得非常详细。我仔细看了很久,说:“没有——”
  胖子一拍大腿,骂道:“就是说!我们被人算计了!”
  我忙问怎么回事,胖子就说,他其实本来是打算去昆仑山口的。那天去珊瑚想看看有没有别的驴友,可以组团行动,在门口遇上了那个司机。那司机可能已经吃准了胖子想冒险的心,对胖子说,昆仑山口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雪山哪里没有,真正有意思的地方是一个荒漠中的疗养院。
  疗养院在一座死镇里,据说曾经是政府做人体试验的地方,直到一年前还是禁区,有解放军站岗守卫的那种。最近半年不知道怎么解禁了,传说实验失败,开始闹鬼了。还说政府已经下了指令,不久就要毁掉这个疗养院了,现在不去,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胖子本来也闲着没事,就问往返几天,司机说因为是淡季,所以时间很弹性,没有钉死,而且钱也可以最后再付,不满意不收钱。胖子听他说的天花乱坠,好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样子,就稀里糊涂上了那个巴士了。结果现在才发现,那个司机根本就是借着珊瑚的牌子在骗他!把他骗到这里来,不是为财也不是为色,目的到底是什么?
  胖子接着问我:“天真,你是怎么上那辆巴士的?”
  我听胖子说得一声冷汗,颤声道:“我哪里知道!一切都是潘子打点的,我只是稀里糊涂跟着他,就上了巴士了。”
  胖子就嘀咕:“哎,你那个伙计也不见了,现在问什么都问不出来啊。”
  说着,我们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人——闷油瓶!我们还没有问过他,他是怎么来的!
  我和胖子都抬头去看闷油瓶。胖子问:“小哥,你是怎么来的?”
  闷油瓶看了我们一眼,破天荒的开口了,说:“和你们一样。”
  一样?
  我连忙问:“我们有两个人,你和谁一样?”
  但是闷油瓶又陷入了沉默中。我心里急的要命,好不容易似乎找到了一点线索——也许三叔就是被这种骗局给骗到这里来的——结果闷油瓶还死不开口。我忍不住站起来,向他走了一步,说:“小哥,拜托你说句话啊!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全指望你了——”
  我正情真意切的编词,企图说服闷油瓶开口,一张照片从我胡乱套着的衣服口袋里飘了出来,掉在地上。
  正面朝上。
  那是我和三叔的合影,我们勾肩搭背,笑的十分高兴,非常有欺骗性,好像叔侄俩一直其乐融融,亲密无间似的。但是其实我和三叔的相处模式才不是这样,每天不是他骂我,就是我给他捣蛋,从小时候到大,一点都没变过。
  所以照出这样的照片,我觉得还挺肉麻的。这次走之前不得已把它带在了身边,是怕三叔真的被抓进精神病院,要领他出来,还得有东西证明亲属关系。
  我哂笑了一下,低头去捡照片,没想到闷油瓶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在我面前,捡起了那张照片。
  他非常仔细的看了很久,眼神渐渐变了。
  他抬起头问我:“这是你三叔?”
  我点点头:“是啊,你见过他?”
  闷油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你们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呢?我抓了抓头,说:“还行吧……”
  闷油瓶把照片还给了我。他的眼神彻底的变了。之前他看我的时候,目光虽然很冷,但是总还是有一点淡淡的温度的,甚至在他救我的那几次,还是带了点友善的。但是现在,那点温度也冻结了。
  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状态,他全身都绷紧了,好像我是一头侵入他领地的野兽,他满怀戒备的看着我,随时都会冲上来把我给撕碎。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实在不懂这张照片到底哪里刺激到他了,之前明明也跟他说过,我是吴三省的侄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他的。
  连胖子都感到了气氛的转变,把我往后拉了好几步,说:“不好!连这小哥也要疯了!”
  我有些害怕,不敢靠近他,但是又不想离得太远——那样明显是不信任他,把他当成敌人了——我不想这么做。我抖抖索索的问他:“小哥,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一切好商量啊。”
  闷油瓶没有回答。
  一时之间,大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都沉默了,好像三尊相对而立的雕像,气氛十分尴尬。
  沉默中,闷油瓶目光一闪,忽然动了!
  ——他站了起来,一个箭步朝我冲来!
  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的动作太快了,简直像腾翅的猎鹰。我全身都僵了,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
  胖子在慌乱中拉了我一把,我跌撞了两下,摔在地上,闷油瓶像箭似的从我们旁边直冲过去,携起一阵劲风。
  原来他不是要来揍我!我舒了一口气。就见他一脚踹开了门,从门外拖进一个人来。
  旁边的胖子反应比我快,看了一眼就怪叫起来:“怎么是你!?”
  看清闷油瓶手里抓的那个人,我也呆住了。
  那个赫然是送我们来疗养院的司机!
  我们刚刚一点也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闷油瓶是怎么发现他的?这个司机在我们门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他怎么来了?是来接我们回去的吗?
  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就见闷油瓶冷冷的看着那个司机,问:“谁叫你带他们来的?”
  那个司机苦着脸求饶,说:“我就是公司派来的,我们公司就是珊瑚……”
  他还没说完,闷油瓶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长得十分奇怪,有两个手指格外的长,看上去非常突兀。
  闷油瓶用那两根手指按住了司机的头维穴,忽然用力。
  就听见司机开始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我几乎能听见他头骨被挤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但是闷油瓶面无表情,手上还在不断的用力,一边淡淡的问:“谁指派你的?为什么是他们?目的是什么?”
  鼻水、眼泪、口水都从司机那张痛苦的脸上流了下来,他的惨叫越来越尖细,仿佛已经痛到了极点。
  极端的痛苦有时候会致死。这个司机瘦瘦小小,看上去也不是坏人,闷油瓶这么对他,我有点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想拉开他。但是闷油瓶的胳膊简直像铁一样硬,动也不动。
  司机的惨嚎越来越细,最后,他嘶哑着喊出来:“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了,快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