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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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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方屿其被王子鸣夺命连环call不得不走,只好指着远远的一栋大厦对欧阳晓说,今晚跨年倒数那里会放烟花,你这儿应该也能看到,千万别错过了。
这种时候学生们回家的回家,出外玩乐的玩乐,偌大一个学校除了宿舍楼里几乎找不着活人,篮球场整晚连路过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崭新的篮球形单影只躺在水泥地上。
夜越深温度越低得渗人,冷风飕飕地直往脖子里钻,连欧阳晓这并不怕冷的体质也被冻得缩起了脑袋,每次等到手脚僵了就下场带球模拟过人和投篮来热身。
可惜如今面前并不存在真正阻挡他的人,他总是无法想象要怎么才算是越过这堵透明的墙。
第一百次投篮终于有了明显成效,篮球闷声直落中袋。原本过分安静的学校也骚动起来,男生宿舍楼不知是谁寂寞地带头在走廊大喊:“十!九!八!”,女生们也不甘示弱地扯着尖嗓子一起倒数:“六!五!四!”
“嘀嘀——”手机突兀地发出了短促的提示音。看到方屿其传来的新年贺信,欧阳晓才想起他提醒自己的那句话,耳边毫无预兆地响起了长而尖锐的声音。
等他抬头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厦望去,白光已经升上天空最高点,“噼啪”炸开了一团璀璨的焰火。
“新年快乐!”男女生们遥呼相应着祝福对方。
欧阳晓索性抱着球坐到看台上观赏。那些烟花像是没完没了地,带着各种形状,各种颜色,各种大小,把夜幕映得忽明忽暗,火光之后的白烟还未能退去,就会被下一支填补这个空当。
手机没再传来动静,他却舍不得放手般一直握着,犹豫着要不要做些什么,又仿佛生怕会漏掉什么……但他只是久久地把额头抵在怀里的篮球上,焰火就在他以为永不会结束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在不远的男生宿舍楼里,陈霆正趴在阳台上喝着啤酒一个人看烟花,摆弄了大半天的手机还没能写上去一个字,明明平时编写搞笑短信得心应手,现在竟连手指也跟着大脑一样空白。
直到在酒罐子喝空的最后,他才发出了平生最不废话的一条短信。
元旦后接踵而来的是期末考,因为面临着下学期的选科分班,学生们都如临大敌地拼命巩固自己偏重的科目,希望凭借这次成绩被分到最好的实验班。
那条短信是两人之间在新年开初唯一的联系,因为从此再没有了找对方的借口。陈霆好几次都想跑去问欧阳会选哪个科,可始终硬不下头皮厚不上脸皮。全才就是这点不好,选哪一门都不吃亏,害他连推测的方向都找不到,但大不离物理和化学两门理科。
他也试过找方屿其玩旁敲侧击声东击西,没想到对方居然一脸便秘地对他说“你别问了”,郁闷得他接连胸闷了好几天,随时都想挽起袖子跟他干一架。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试结束,同时也预示着同班同学即将要分离,许多平时互相看不惯的现在咋看咋顺眼,所以趁着还可以在学校赖一两天,几个特别活跃的班纷纷组织起了小团体出去玩。
陈霆所在的班也少不了这种活动,大众化的就说聚个餐算了,贪玩的就说不如去KTV,文艺点的就说去压马路聊天。于是在这寒假第一天,大部分都无异议地吃了顿饭,小部分胆子大的跟着去了唱歌,还有两三个人百无聊赖地压着马路。
陈霆属于贪玩又胆子大的选哪个不言而喻,而另类标杆欧阳晓选不选就更不用说了,所幸还有好兄弟方屿其陪玩了全程。
不幸的是王子鸣也追随方屿其去了,这俩一个嘴贱王子一个火爆星人,每天不打情骂俏一回都不得安心,晚上又不负众望地在包厢上演了一场微型斗殴,还绷着脸笑说是牺牲自我活跃气氛,把旁人给活跃得不断冷汗淋漓。
他们在外面狂欢了一晚上,欧阳晓就在租屋里收拾了一晚上,虽然那些摆放看起来都没怎么挪过位置。因为他总是把东西放进了行李箱,没过多久就会恍惚地拿出来,然后再重复又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动作。
最后他甚至不知不觉地坐在床脚发起了呆,而行李箱还是和之前一样空无一物。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得热血激昂,在深夜里把他的七魂六魄都通通吓了回来。
“欧阳啊……”电话那头的方屿其显得十分沮丧。
欧阳晓涩涩地“啊”了一声。
“那个……”方屿其大着舌头“那个”了半天还没那个出来,就听见有人在旁边压低声骂:“靠!话费不要钱啊,让我说。”
“那个啊……其实是老方把你转学的事给爆了,你也别怪他,今天陈霆逼得不行了,他又喝得有点迷糊。”王子鸣干脆利索地解释完了整件事,“现在陈霆在这边喝上头了,抱着酒瓶子不肯走,非要让你过来接他,我们就想问下你有没有空。”
欧阳晓赶到现场时大部分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王子鸣两口子守着那个趴在沙发上说胡话的家伙,方屿其也跟着骂咧咧地说什么“你活该”、“玩完了吧”。
王子鸣抬头看见他来了,松了口气说:“我先送老方回去,你能搞得定他吧。”
陈霆一听眼睛都亮了,从沙发里仰起脑袋,朝人家没脸没皮地喊:“你来了啊。”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方屿其飞起一脚踹他屁股:“滚蛋,是谁死皮赖脸要别人来。”还想再踹一脚时就被王子鸣捏着脖子拎走了。
欧阳晓移开视线,站在门口说:“回去吧。”
陈霆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又鸵鸟地把头埋进沙发里,丝毫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欧阳晓上前两步,语气生硬地:“走不走。”
“起不来……”陈霆说得那叫一个委屈。
两边都定住了没有动作,也尴尬地不再出声。
最后还是欧阳晓先做出妥协,把他整个人从沙发里挖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扶着他走。
陈霆像平常一样搭着他肩膀,一路上啰啰嗦嗦个没完,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一次性说完。
“今天好冷啊,你怎么才穿这么少?”
见欧阳晓没理自己,他又继续自言自语:“你准备转到哪个学校?要是近的话周末我……”他突兀地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去找你玩。”
欧阳晓仍旧没理他,只是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他已经快要忍不住扔下陈霆自己跑了。
“还是打车吧。”
他刚要扬起手,就被陈霆一把拉住了。
“这个点没什么车。”陈霆腿一软,背靠着路边的栏杆坐了下来,“先陪我坐会儿吹吹风,”他仰头扯紧了欧阳晓衣袖,“等我清醒点就能自个儿走了。”
欧阳晓没说话,默默地坐在他旁边,脸转向另一边看飞速驶过的车辆。
陈霆忽然也变得沉默了,过了很久都没再提起有聊或者无聊的话题,身后早已不止一辆计程车打着“空车”的信号经过。
“喂!”
欧阳晓被唤回了神,下意识向他转过脸:“怎……”声音还没能从喉咙里出来,眼前陈霆突然靠近的脸吓得他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砰”一声狠狠撞到了栏杆上。
忘记了疼痛的感觉,他瞪大眼睛看着陈霆和自己只有一寸距离不到的唇,呼吸在抽气的那一秒就屏住了,无法再呼出来,唯恐会把陈霆吹走一样。
陈霆神色认真地侧歪着头,好像随时都会亲下去。
可是才认真了没几秒,他就受不了地笑了,转正了上身说:“这种游戏我也会玩。”
冷风悉悉索索地窜进了心里,欧阳晓缓缓地呼出刚才那口气,被刻意忽略的痛楚慢慢变得清晰,心跳也逐渐变得稳定,再变得微弱,似乎快要死去了。
没有再看欧阳晓,陈霆在昏黄的路灯下低着头,不知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在继续开玩笑,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欧阳晓好像没有听见,只感觉眼睫上有很轻的东西落下来,然后又落到了鼻尖,微凉的触觉转瞬即逝。
他伸出手接住那些轻盈如绒毛的东西,等它们在手心里融化才发现:“下雪了。”
他站起来对陈霆说:“回去吧。”往前走了两步,见陈霆没有动作,他平静地转过身,“你也该清醒了,那我先走了。”
“欧阳!”陈霆突然站起身喊住他。
欧阳晓停下脚步,两人之间隔了四五米的距离,但能看见陈霆在夜里仍然明亮而清醒的眼睛。
陈霆定定看了他半晌:“别转学行不行?”
欧阳晓垂下眼睛侧过身,正要走的时候听见陈霆在后面喊:“我们可以再做回朋友……”他说,“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欧阳晓苦涩地牵动嘴角,回头看着他:“对不起,我做不到。”没等到陈霆还想要说些什么,他就背对着陈霆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其实并不需要陈霆再多说什么,只有那一句话便够了,和以前一样做朋友。
这个人根本就没清醒过来,他明明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再变得跟以前一样。
事情并不是简单到只要认清了对错,就能够向着对的方向勇往直前。
而他怎么会不明白,欧阳晓真正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止好朋友。
陈霆站在路灯下久久没有动作,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他的眼睛也只被允许看着欧阳晓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单薄的身影被远方沉重的夜色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