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是块木头》意予

32、迷路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李老师探头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焦急：“同学们，谁现在有空？帮我去行政楼三楼教务处取一份急用的材料，我这边暂时走不开。”

　　陆星正对着一道数学题苦思冥想，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老师，我去吧！”她想着正好可以活动一下，换换脑子。

　　“好，那就陆星去吧，辛苦了。”李老师感激地点点头，把具体文件和领取流程告诉了她。

　　陆星站起身，收拾好桌面，脚步轻快地往外走。经过温书昀座位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他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书，似乎完全没留意到教室前的小插曲。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其实有点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行政楼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结构也有些复杂。陆星按照老师的指示，顺利找到了教务处，拿到了材料。然而，就在她抱着文件袋，想着原路返回时，却在几个相似的楼梯口和走廊里迷失了方向。

　　这栋楼有些年头了，部分区域还在进行小的维护，指示牌也不太清晰。陆星尝试着按记忆走，却越走越觉得陌生，周围的办公室门牌号也变得不认识起来。她试图找路过的老师或同学问路，但这个时间点，行政楼里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人。

　　手机在教室里充电，没带在身上。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淡，走廊里的灯光又有些昏黄，陆星心里开始发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在原地，努力回想来的路线，可记忆就像断片的磁带，怎么也连接不上。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感慢慢攫住了她。她只是个路痴啊，为什么刚才要逞强接下这个任务？

　　就在她急得眼眶都有些发红，几乎要放弃思考，随便选个方向碰运气的时候，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不疾不徐、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

　　那脚步声有一种奇特的韵律，莫名地让人安心。陆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正朝她走来。白衬衫，深色长裤，肩上随意搭着校服外套，不是温书昀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星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他的气息因为快步行走而略带一丝急促，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双总是显得疏离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找不到路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似乎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喘息。

　　陆星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鼻子一酸，委屈和窘迫一起涌上心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哽咽：“我……我好像迷路了。这楼里的走廊都长得一样……”

　　温书昀的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眼圈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地面上两人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上。“嗯，这楼是有点绕。”他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嘲笑或责备，仿佛迷路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跟我走。”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牵她的手，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抱在怀里的文件袋的一角。“东西给我。”

　　陆星还没从“他居然来找我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松了手。温书昀接过那个不算重的文件袋，夹在臂弯里，然后转身，走在她斜前方半步的位置。

　　“这边。”他说。

　　陆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的背影在昏黄的廊灯下显得格外可靠。他走得不快，步伐稳定，偶尔会侧头用余光确认她是否跟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陆星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紧密的纽带连接着他们。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他找了多少地方？这些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但她没好意思问出口。沉默在走廊里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某种安心感。她只需要跟着他，信任他，就不用再害怕会迷失方向。

　　走到一个楼梯拐角，光线更暗一些。温书昀的脚步稍微放慢，几乎与她并肩。他的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她的校服袖子，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感。陆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清冽气息，让她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下次，”温书昀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认识路，可以打电话。”

　　陆星小声嘟囔：“手机……没带。”

　　温书昀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但陆星却觉得，他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很复杂的内容，有点无奈，又有点……别的什么。

　　终于，熟悉的教学楼出口出现在眼前。傍晚微凉的风吹来，带着自由的气息。温书昀在门口停下脚步，将文件袋递还给陆星：“到了。”

　　“谢谢你，温书昀！”陆星接过文件袋，由衷地道谢，脸颊因为刚才的窘迫和此刻的安心而泛着红晕，“那个……你怎么知道我迷路了？”

　　温书昀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渐渐亮起的路灯，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李老师见你很久没回，问了一句。我猜你可能不熟悉行政楼的结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陆星知道，从教学楼到行政楼，再到在那样一栋复杂的楼里准确找到她，绝不仅仅是“猜”那么简单。他一定找了她很久。

　　这个认知让陆星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柔软得一塌糊涂。她看着他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的发梢，和他线条流畅的侧脸，鼓足勇气，轻声说：“幸好你来了。你……就像我的灯塔一样。”

　　这句话说出口，陆星自己先羞得低下了头。太肉麻了！她怎么就说出来了！

　　温书昀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昏黄的光线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过了好几秒，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下，然后说：“快把材料给老师送去吧，要下课了。”

　　“哦！对！”陆星这才想起正事，抱着文件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开了。

　　跑出一段距离，她又忍不住回头。温书昀还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暮色四合，他的身影在光影交界处，挺拔如松，真的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灯塔。

　　陆星转回头，抱着文件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迷路的惊慌早已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满满的、甜丝丝的悸动。

　　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块沉默的、爱而不自知的木头，却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成为她最安心的指引。而她这个胆小鬼，好像也因为这座“灯塔”的存在，偷偷生出了一些，想要靠得更近的勇气。

　　【小剧场：未拨出的电话】

　　其实，在李老师询问之前，温书昀就已经注意到陆星离开太久超出了合理时间。他摘下耳机，看似随意地起身出了教室。他的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通讯录里“陆星”的名字上，拇指悬在拨打键上方，最终却没有按下。他选择了一种更笨拙、却更直接的方式——亲自去找。有些关心，木头表达的方式，总是沉默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