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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贼心不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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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指挥部的白板上,原本的“攻陷冰山”计划被一个大大的红叉覆盖。
取而代之的,是杨鸿飞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的新课题:“冰山融化成因——顾云深行为模式田野调查研究”。
“同志们,之前的失败,在于我们过于急躁,缺乏对目标对象的深入了解!”
杨鸿飞顶着两个黑眼圈,神情却异常亢奋,像是个即将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从今天起,我们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密集型田野调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跟踪记录!掌握他的一切生活细节、行为规律、甚至微表情变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王胖子往嘴里塞着薯片,含糊道:“飞哥,你这不叫田野调查,你这叫变态跟踪狂。”
李学霸推推眼镜:“从法律角度,持续性的尾随、窥探,可能涉嫌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严重者甚至……”
“闭嘴!”杨鸿飞大手一挥,“科学的事,能叫变态吗?这叫为爱献身!行动代号:如影随形!”
杨鸿飞设定了一百个闹钟,才在五点五十分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
他头发乱得像被轰炸过的鸟窝,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脚上蹬着一双歪歪扭扭的皮卡丘拖鞋,鬼鬼祟祟地潜伏在操场边的树丛后。
果然,六点整,顾云深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跑道起点。
他穿着一身简洁的灰色运动服,身姿挺拔,耳机塞在耳朵里,开始了规律性的晨跑。
杨鸿飞精神一振,赶紧从树后蹦出来,装作也是来晨练的样子,一边活动手脚,一边朝着顾云深的方向挪动。
“学长!好巧啊!你也来燃烧卡路里,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杨鸿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元气,尽管他眼皮还在打架。
顾云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和步伐,耳机里隐约传来字正腔圆的男声:“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杨鸿飞:“……”
跑步听《刑法》?
这什么硬核爱好?!
但为了田野调查,他拼了!
他咬紧牙关,踩着那双极其不适合跑步的拖鞋,哐哧哐哧地开始追。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三百米后开始喘粗气,五百米后感觉肺要炸了,一公里后……
他直接瘫倒在跑道边的草地上,像一条脱水的咸鱼,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顾云深跑完预定圈数,脸不红心不跳地在他身边停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到瘫成烂泥的杨鸿飞面前。
杨鸿飞眼睛瞬间亮了!
啊!
他关心我!
他给我水!
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颤抖着伸出手,刚要接过,就听顾云深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补充水分,避免运动过量导致脱水性休克。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鸿飞那身滑稽的装扮和快要散架的拖鞋,“未经允许,长时间、近距离尾随他人,非法侵入他人生活轨迹,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可能构成对隐私权、生活安宁权的侵害。”
说完,把矿泉水往他手里一塞,转身继续做拉伸运动,留下杨鸿飞握着那瓶水,在清晨的冷风中凌乱。
杨鸿飞吸取晨跑惨案的教训,这次做足了准备。
他换上了一身自认为最帅气的行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提前十分钟就蹲守在食堂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法学院教学楼的方向。
终于,看到顾云深端着餐盘出现,他立刻像猎豹一样冲过去,抢在所有人之前,一屁股坐在了顾云深对面的位置上。
“学长!缘分啊!我们又见面了!”杨鸿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把自己餐盘里那份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夹到顾云深的餐盘里,并且精心摆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
“学长,学习辛苦,吃肉补脑!”他眨巴着桃花眼,充满期待。
顾云深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看着餐盘里那个油腻的心,又看看对面那个一脸求表扬的杨鸿飞,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筷子,轻轻拨开那堆红烧肉,露出了被餐盘压在下面的一本书。
书页已经有些泛黄,封面赫然写着《论持久战》。
顾云深的目光落在杨鸿飞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腔调:“你的战术,意图过于明显,行动缺乏隐蔽性,如同正面强攻缺乏战略纵深的阵地,除了暴露自身,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
杨鸿飞:“???”
吃个饭怎么还扯上军事理论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顾云深已经端起餐盘,起身,换到了隔壁一张空桌上,留下杨鸿飞对着那个被拨乱的红烧肉爱心和那本《论持久战》,独自在喧闹的食堂里风化。
...
深夜十一点,法学院实验楼,阴风阵阵。
杨鸿飞的田野调查进入了疯狂阶段。
他打听到顾云深最近经常在法学院的模拟法庭实验室熬夜准备辩论赛材料。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成型——吊桥效应!
制造紧张刺激的环境,让对方心跳加速,误以为是心动!
月黑风高,实验楼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杨鸿飞不知从哪搞来一件白色的实验服,反穿着,脸上还用红色记号笔画了几道诡异的血痕,躲在实验室门外的拐角处,准备等顾云深出来时,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然后顺势假装害怕扑进对方怀里……
完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里传来键盘敲击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
杨鸿飞等得腿都快麻了,终于,听到里面传来收拾东西的声响,接着是脚步声走向门口。
就是现在!
杨鸿飞心一横,猛地从拐角处跳了出来,张开双臂,发出自认为最凄厉的嚎叫:“嗷呜——!!”
然而,预想中的惊吓画面没有出现。
就在他跳出来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精准地抓住了他挥舞的手臂,顺势一拧,同时脚下被利落的一绊!
天旋地转间,杨鸿飞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摁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脸贴着墙,动弹不得。
那件白大褂也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骚包的亮片T恤。
“谁?”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顾云深。
实验室的灯光照亮了走廊,也照亮了顾云深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如刀的脸。
他一只手轻松地反剪着杨鸿飞的双手,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直直地照在杨鸿飞画着血痕的脸上。
“杨鸿飞?”顾云深似乎有些意外,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杨鸿飞脸被压在墙上,说话含糊不清,“学长……我……我来找你讨论……讨论《论持久战》!”
这借口烂得他自己都不信。
顾云深松开手,但目光依旧审视着他,像在打量一个奇怪的证物。
他弯腰捡起那件掉在地上的白大褂,看了看上面的编号。
“这件实验服是物证技术实验室的财产。”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深夜伪装潜伏在实验楼,意图不明,制造恐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你的行为已涉嫌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
杨鸿飞揉着被捏疼的手腕,看着顾云深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检索法条的样子,鼻子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他居然被吓得流鼻血了!
但下一秒,他看向顾云深的眼神,再次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第……第二十三条!”他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学长!你连具体的法条序号都记得这么清楚!你果然一直在关注我!连我可能违法都提前研究过了!这是怎样的深情!怎样的守护!”
顾云深:“……”
他默默收起手机,把白大褂塞回杨鸿飞手里,指了指楼梯口:“现在,立刻,离开实验楼。否则,我将考虑联系校园保安。”
杨鸿飞捂着鼻子,一步三回头,眼神痴迷:“学长!我懂!你这是怕我留下案底!为我好!我这就走!明天见!”
看着那个欢快离开的背影,顾云深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他回到实验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实验记录本的硬壳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日期。
然后,在页首写下:“实验样本M(杨鸿飞)行为观察记录。”
在下面,他冷静地记录下今天发生的几件事:晨跑尾随、食堂干扰、实验楼伪装潜伏。
并在最后写下初步分析结论:
“样本M表现出明显的过度关注、侵入性行为及对负面反馈的曲解性解读。行为模式符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前期部分表征,或存在某种认知偏差。需进一步观察其行为动机及耐受阈值。”
合上笔记本,顾云深继续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辩论稿,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是,在保存文档时,他顺手将“扰乱秩序”相关的法条备注,设置成了高亮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