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孤岛》我想我就是我

5、第 5 章

　　第五章沉重的泪

　　接下来的几天，凌澈像个失了魂的人。课堂上，他的目光时常空洞地落在黑板的某一点，老师叫他回答问题，他竟连最擅长的数学题都答错了。课间，他独自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的边缘，留下浅浅的白色痕迹。

　　他几次想要走向第二排那个位置，可每当看到张晚柠和朋友们谈笑的模样，高志远那句“这件事对高家生意很重要”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能带着这样的目的去接近她？

　　星期五中午，凌澈端着餐盘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他机械地将饭菜送入口中，却尝不出任何味道，脑海里全是明天就是周六的残酷事实——高志远给的三天期限就要到了。

　　“凌澈？”

　　清脆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抬起头，张晚柠和她的好友谢慕瑶正站在桌旁。他慌忙垂下眼帘，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眼睛…”张晚柠惊讶地微微张口，“你怎么哭了？”

　　凌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盈满泪水。他慌乱地用手背擦拭，却越擦越多，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像一汪不受控制的清泉，将所有伪装击得粉碎。

　　“没…没什么。”他声音沙哑，急忙收拾起几乎没动过的餐盘。

　　谢慕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没没没有哭。”凌澈手忙脚乱地站起身，餐盘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更加窘迫地捡起餐盘，放在脏盘的塑料筐里，几乎是逃跑般大步走出了餐厅。

　　身后，两个女孩惊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傍晚放学，凌澈背着沉重的书包，脚步更加沉重。司机李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凌澈少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摇摇头，沉默地坐进车里。

　　“回家好好和高总、凌总说，不要太焦虑。”李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轻声劝道。

　　凌澈没有回应，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连司机都看出了他的窘迫，他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车子驶入别墅区，最终在车库停稳。凌澈没有像往常一样通过车库门进入客厅，而是推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沿着狭窄的佣人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他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楼下隐约传来高凌川嬉笑的声音，以及凌雪叫大家吃饭的呼唤。凌澈蜷缩在床角，用枕头捂住耳朵。他不敢面对高志远，不敢面对那个他无法完成的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轻轻响起。

　　“小澈，你在里面吗？怎么不下来吃饭？”是凌雪的声音。

　　凌澈没有回应。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凌雪推门进来，看见儿子蜷缩在床角的模样，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个书记的女儿…约了吗？”她轻声问。

　　凌澈摇摇头，把脸埋得更深。

　　凌雪叹了口气，在他床边坐下：“你爸他也是为了公司…开发区那个项目，竞争很激烈。”

　　“我不是他的业务员。”凌澈的声音从膝盖间闷闷地传来，带着压抑的哽咽。

　　凌雪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在中途停住了。她站起身：“我和你爸去说说。”

　　凌澈听着母亲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下楼的声音。他屏住呼吸，等待着。

　　起初只是隐约的交谈声，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从他叫我爸开始，我养他十年了！我让他做什么了吗？”高志远的声音穿透楼层，清晰地传上来，“他就是这个态度！请个同学到家里来玩，不是很正常吗？是他不愿意为这个家帮忙而已！”

　　“志远，你小声点！孩子还小，他不懂这些…”

　　“小？他都十二岁了！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在田里干活养家了！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为家里做点事怎么了？”

　　“这不是孩子该参与的事…”

　　“不该参与？那他该做什么？白吃白喝吗？”

　　争吵声中，突然传来了高凌川的哭声。高志远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匆忙的脚步声和小儿子抽抽搭搭的抱怨。

　　“爸爸不要和妈妈吵架…”

　　楼下的争吵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志远哄慰小儿子的温柔声音。

　　凌澈用力捂住耳朵，可那些话语已经像钉子一样深深钉入了他的心里。他掀开被子，整个人蜷缩进去，仿佛这样就能与这个世界隔绝。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昂贵的鹅绒枕头。他没有做作业，也没有吃晚饭，只是躺在床上，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

　　夜深了，别墅里一片寂静。凌澈睁着红肿的眼睛，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

　　他想起张晚柠那双惊讶的眼睛，想起高志远愤怒的吼声，想起凌雪无奈的表情，想起高凌川无忧无虑的笑声。

　　在这个豪华的牢笼里，他始终是一个局外人。而今天，他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位置——一个有用的工具，一个不该有自己情感和意志的存在。

　　月光渐渐移动，最终消失在窗框之外。房间里一片漆黑，就像凌澈此刻的心情，找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