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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立堂口之开端 ...

  •   听说苏末晞单枪匹马闯了防空洞,还把俸川那个假和尚的鼻梁当木鱼给敲了。行,这很苏末晞。我一边给吉他换新弦,一边在脑子里画关系图——沈厌是那个污染源,陈明远和俸川是附着在上面的寄生虫,欧阳辛雨…嗯,像个信号不太稳定的路由器,时通时断。
      我讨厌沈厌,就像讨厌琴弦上的锈,除了制造噪音毫无价值。但苏末晞这种“见一个刷一个”的清道夫模式,效率太低,且极易磨损自身。她那个“绝对洁净”的理想国,在数学上属于不可能事件,概率无限趋近于零。这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单向度空间?真要把所有灰色地带都格式化,第一个崩溃的就是操作系统本身。
      但跟她讲“熵增定律”和“人性的混沌系统”估计会被打。她这会儿正处在“阴火过载”状态,看谁都像需要净化的目标。
      说实话,苏末晞拿石头砸人那次,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佩服,是预见到后续的麻烦。她那一下砸出去的,不只是石头,是我们那点摇摇欲坠的、建立在“不惹事”基础上的平静生活。
      你知道,在我们那种环境里,“特别”就意味着麻烦。而她,苏末晞,简直就是“麻烦”这个词的人形化身。不是她的错,但她那种不管不顾、直接拿物理方式解决道德问题的作风,太扎眼了。
      俸川那帮人,是地头蛇,是黏在鞋底甩不掉的烂泥。你不去踩它,它都能自己散发臭味。最好的方式,是绕着走。
      所以,当她把烂泥拍溅到所有人身上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要被黏上了。”
      我不是怕俸川,我是怕那种无休止的、低效的纠缠。怕他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来找麻烦,怕我们那点好不容易维持的、可以让我安静弹吉他、让她偷偷看“闲书”的小空间,被彻底撕碎。
      于是,我选择了最怂,也最有效的方式:冷处理。
      我开始“不怎么理她”。
      不是生气,更像一种划清界限的自我保护。走廊上碰到,视线快速移开;她要是想跟我说什么,我就借口要练琴,或者干脆装作没听见。我知道这很混蛋,尤其是在她刚干了一件某种程度上是“正义”的事情之后。
      但我当时那点可怜的、属于少年的社交算法告诉我:和“麻烦源”保持距离,是生存下去的最优解。我拒绝了一万次她试图沟通的眼神,不是因为讨厌她,是怕。怕被归为同类,怕被卷入她那注定无法平静的命运漩涡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疏远,比石头更伤人吧。毕竟物理伤害会愈合,而被同伴无声地推开,那种孤立感,会在心里留下更深的印记。
      我后来才想明白,我那种ENTP的“理性权衡”,在那个时候,就是一种精致的懦弱。我计算了所有利弊,唯独没算进去的是——她当时,也只是一个需要同伴支持的、孤独的女孩。
      所以后来,当她提出要立“大雁塔”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站了过去。这算是一种迟到的补偿,也是一种对自己当年懦弱的清算。
      堂口可能会遇到无数个“俸川”,会遇到比小学二年级复杂一万倍的阴谋。但这次,我不会再“不怎么理她”了。
      有些仗,注定要打。有些人,注定要陪她一起惹麻烦。
      昨晚在天台找到她,感觉她周身的气场都能给手机无线快充了。我递过去一罐雪碧,物理降温。她说要清除所有沈厌,我差点脱口而出“您这属于过度消杀”。
      后来我指给她看楼下的烟火气。卖馄饨的阿姨用油腻的抹布擦完桌子继续包馄饨,网吧少年一边吃泡面一边在游戏里当救世主——世界就是这么糙,这么运行着的。劝她别老想着给全人类刷机,容易死机,偶尔给单个文件杀杀毒就行了。她没说话,但我感觉她CPU的散热风扇转速降下来了。
      她今天说要开堂口,叫“大雁塔”。这名字起得很有水平,既有迁徙的动态,又有镇守的静态,一听就是深思熟虑过的战略部署,不是临时起意的热血上头。我立刻举双手赞成。这种大型、长期、充满变量和可能性的“项目”,可太对我ENTP的胃口了。
      堂主这位置,说白了就是项目经理兼HR兼风控。她负责技术攻坚和终极输出,我负责搭建架构、平衡资源、以及把混进来的商业间谍踢出去。昨天那个眼神飘忽的杜勇,身上的“蝰蛇牌”香水味隔三米都能闻到,苏末晞一个眼神就让他原形毕露。这种核心威慑力,是堂口存在的根本。
      当我听说苏末晞要把“堂口”设在实验小学二年级(3)班的课外活动小组时,我差点把刚喝下去的奶茶从鼻子里喷出来。这位神使的选址逻辑,真是越来越具有降维打击的艺术性了。
      活动室墙上还贴着拼音表和乘法口诀,空气里弥漫着草莓橡皮泥和蜡笔的味道。我们的“大雁塔”旗帜,就贴在“小红花评比栏”旁边,迎风招展——如果窗户缝里漏进来的那点风也算风的话。
      苏末晞,我们这位灵魂输出,正坐在一群小豆丁中间,严肃地分发着……呃,用水果味橡皮泥捏的“护身符”。她试图用“谁能最先感受到气感”来吸引成员,结果小朋友们更关心她的橡皮泥为什么能捏得那么圆。
      就在这一片童言稚语中,我捕捉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李锡睿。
      这小子名义上是隔壁组学书法的,但总拿着毛笔在我们门口晃悠,眼神往里面瞟的频率,远超一个八岁孩子对橡皮泥应有的好奇心。他问的问题也超纲:“苏老师,你晚上会不会梦见星星跟你说话呀?”这问题太刻意了,正常二年级小孩应该问“苏老师你喜不喜欢奥特曼”。
      我假装系鞋带,蹲下去,瞥见他鞋带系的是水手结——这可不是他妈能教出来的。再加上他手腕上那块过于精致的电子表,表盘反光时,我好像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属于儿童玩具的信号指示灯。
      实锤了。间谍。就是不知道是他爹李东京输红了眼想找点筹码,还是他那个在“上面”的什么亲戚派来的小眼线。把这公海赌场级别的算计,塞进小学二年级,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苏末晞显然也察觉了。她没戳穿,只是走过去,拿起李锡睿的毛笔,蘸了清水,在水泥地上画了一个极其繁复的符文。画完,她看着那小孩,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
      “李锡睿,”她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活动室瞬间安静下来,“告诉派你来的人,想窥探‘大雁塔’,派个道行深点的来。你作业写完了吗?”
      那小子脸一下子白了,抓起书包就跑,连毛笔都没拿。
      我走过去,看着地上那个正在阳光下快速蒸发的水迹符文,感觉周围的能量场像被过滤了一遍似的,瞬间清透了不少。
      “清理了一下环境。”她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转身继续去教那群真·小朋友怎么用橡皮泥稳定“气感”了。
      我看着她蹲在孩子们中间的背影,有点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在这充斥着拼音和糖果香气的“堂口”里,一边要防范着来自成人世界的恶意窥探,一边要引导着这群可能连字都认不全的“弟子”感受天地元气。这画面太美,也太荒诞。
      但或许,她是对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纯粹的心境才能承载最强大的力量。只是苦了我这个“堂主”,不仅要防着外面的明枪暗箭,还得操心今天给孩子们准备什么口味的小点心,才能让他们更愿意配合“练功”。
      得,这哪儿是开宗立派,这简直是办了个修仙主题的幼托班。我弹了十年吉他,没想过最终归宿是给孩子王当后勤部长。但看着苏末晞那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我认了。
      行吧,守护神使和她的小豆丁军团,直到世界末日——或者直到他们小学毕业, whichever comes first.
      而我的价值,在于确保这台“人形终极武器”不会因为处理太多垃圾文件而耗尽内存。我得给她创造一个可以安心“编译程序”的环境。
      说实话,维系堂口运转比写一首爆款歌难多了。但当她启动那个真气互联的阵法,整个空间像被接入了同一个WiFi,所有人的思维像跑在同一个局域网里…那种感觉,像即兴演奏时突然找到了完美的和声走向,所有杂音都变成了韵律的一部分。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不是要建造一个无菌实验室,她是想打造一个分布式系统,让每一个独立的终端都能成为彼此的备份和防火墙。
      行吧。既然她选择用这种高能耗的方式去实现那个看似天真的“天下无贼”梦想,那我这个首席架构师,就只能把服务器维护到世界末日了。毕竟,给理想主义者打工,虽然费脑子,但永不无聊。
      这项目,我跟投了。
      大雁塔成立月余,表面上是个低调的读书会,成员多是些不得志的文人、好奇的学生,以及几个被苏末晞(我们内部称“先生”)从街头救回来的流浪汉。我们聚在城南租来的一个小院里,论道,品茶,偶尔…嗯,用先生的话说,是“调理地气”。
      第一个找上门的“客”,叫周延。
      他自称是海外归来的民俗学者,戴着金丝眼镜,谈吐文雅,对古籍典故信手拈来,资助起我们的活动来也颇为大方。许多成员都被他折服,连我都差点觉得这是个理想的“金主爸爸”。
      但先生只在他第一次来访时,隔着窗棂看了一眼,便淡淡对我说:“此人身怀‘窥秘之瞳’,心术不正,是冲着《星陨录》来的。”
      《星陨录》是我们大雁塔秘传的一部典籍,据说记载着引动星辰之力的法门,先生偶尔会提及只言片语,足以让我们心神震撼。周延的目标,竟是它。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ENTP的乐趣就在于解谜和对抗,一个高水平的对手,让我兴奋。
      周延的手段很高明。
      他从不直接打听,而是与我们辩论古籍,在争论中巧妙设下语言陷阱,试图套出《星陨录》的只言片语。
      他擅长精神诱导,几次“论道”后,两位心志不坚的成员竟在恍惚间,差点默写出书中的残句,幸好被先生提前布下的静心符打断。
      他试图制造裂痕,私下找到我,暗示先生过于年轻,手握重典恐招灾祸,不如与他合作,“共研大道”。我面上假装犹豫,心里冷笑:跟我玩离间计?
      先生稳坐钓鱼台,任由周延上蹿下跳。她甚至故意在讲学时,泄露一两句《星陨录》中看似关键、实则凶险万分的错误心法。我配合着她,在周延偷听到这些内容后,假装忧心忡忡地去找他“请教”,观察他眼中那压抑不住的狂喜与算计。
      收网的时刻,定在了一次“夜观星象”的活动中。那晚,周延以为终于等到了机会。当先生引导大家感应星力时,他悄悄捏碎了袖中一枚玉符——那是能放大感知、同时记录周围一切能量波动的法器。
      他以为能窃取到真正的星辰接引之法。
      殊不知,先生早已将计就计。她引导我们运转的,根本不是什么接引法门,而是《星陨录》中记载的一种“镜反”秘术。周延那枚玉符如同一个U盘,插入的瞬间,非但没有拷贝到任何数据,反而被我们集体构筑的精神力场反向入侵,将他自身修炼的“窥秘之瞳”根基搅得七零八落,更将他脑海中关于幕后主使的关键记忆片段,搅成了一团乱码。
      仪式结束时,周延脸色惨白如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涣散,仿佛大病一场。他强撑着向我们告辞,脚步虚浮,再也没了往日的从容。
      他走后,先生才平静地告诉我们:“他背后是‘观星寮’的叛徒一脉。这次废他‘瞳术’,是警告。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我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里那点因戏耍了对手而产生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清醒。
      这就是斗法。没有刀光剑影,却凶险万分。一念之差,满盘皆输。
      周延只是第一个。未来,还会有更多、更狡猾、更强大的“客”来访。
      而我们大雁塔,必须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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